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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安娜(NP) 少年的烦恼(2)

会晤的结束比奥斯顿想象中快上许多。

侍女僭越的催促,尤金突兀的转变,还有当事人对话间令人琢磨不透的词汇,让他心底的疑云越积越多。但奥斯顿并没有急着询问,他忍受着心底的好奇以及对未知事物本能的畏惧感直至马车驶回驿馆。

“尤金殿下…”下车后,奥斯顿欲言又止地唤住了尤金。

先于他几步的尤金停下了脚步,转身冲他微微一笑,笑容间的深沉超越了其本身的外表:“不要着急,我的小殿下,同你交易之前我自会遵守契约精神。你会知道一切,我也会给予你选择的权利。”

交易?

奥斯顿注视着尤金的背影,亦步亦趋地跟着走进他的住所。

随行侍官替尤金解开了缠至下颔的白色克拉巴特,尤金摆了摆手,侍官便立即行礼告退,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

“你说过你是金姆,而金姆是石之国的上一任国主,尤金是你与水之国女皇的孩子,那现在的金姆在哪里?你所说的永生的捷径到底是什么?”奥斯顿一口气说出了所有的困惑。

他之前都差点把这些都淡忘了,但当直面真相的冰山一角时,种种关窍自发串联,一个大胆的猜想随之萦绕上他的脑海。可是奥斯顿却有些不敢承认,因为那超越了他的认知,甚至令他害怕…

“唔…我觉得我已经将谜底揭得很彻底了啊,奥斯顿,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自己呢?”尤金面对着奥斯顿的一连串诘问,微笑着坐上高脚木椅,姿势慵懒而闲散。

“金姆还在吗?”奥斯顿宛如在做最后的挣扎。

王位的继承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宣告着上一任国主的死亡,而且他并未在石之国的宫殿内发现任何留有上一位掌权者存在着的蛛丝马迹,但或许呢?

“在啊。”尤金晃荡着不着地的双腿。

这样的回答实则推翻了他恐怖的猜测,奥斯顿正准备松口气,便听尤金接着说道:“我不就是吗?但你要说那具一出生便先天不足的糟糕肉体的话…嗯…应该早就被烧掉了吧…”

尽管早就预感,但是…但是…

“肉体终将腐朽,灵魂却可永恒。”尤金缓缓说道,介于少年与孩童之间的嗓音独特而舒缓,宛如在吟诵浪漫优美的十四行诗。

手腕处的银扣在吟诵间从裂缝中滑开,宽大的衣袖垂落,露出覆盖之下有别于白皙脸蛋的肌理。

深黑、皲裂、斑驳的黑点。

像是饱经风霜的树皮,像是年久失修的腐木,像是潮湿肮脏的尸体。

“你…”

所以他的猜想是对的吗?这一切是真实存在的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父亲,披着他孩子的外皮毫无愧疚地活下去!?

“为什么?这就是你们所说的灯塔的威力吗?他…我是说真正的尤金,他同意这么做吗?在他九岁的时候…这一切又是怎么实现的呢?”宛若在喃喃自语,奥斯顿

觉得自己掉入了迷雾满布的深渊,四周都是一片空茫。

“灯塔,水之国皇室秘密珍藏许久的圣物,确切的说它是一个异常神奇的物种,独一无二,鲜艳漂亮,永远存在…”尤金平静地陈述,神情却像是陷入狂热的回忆,“奥斯顿你能想象吗,人类可以凭借它获得生命的延续,他们就是这么做到的,但我不行,我需要顶级的出自皇室的暗魔法配合,这是你能做到的。”

【前文提过,这是格兰瑟作为魔神时期打落凡间的水神之物,水神因为失职而被囚禁神殿千年,格兰瑟也受到了相应的处罚】

尤金疯狂的表情让奥斯顿心头涌上一阵恶寒:“上一个帮助你的是我的父亲吗?”

“所以这是一笔交易。”尤金直视着奥斯顿,指尖点上他别在胸前的家族徽章。暗魔法最常见的紫光涌现,在他的面前浮现出一张兰斯大陆的完整地图。就和当初父亲给他看的一样,上面清晰地显现出着家族徽章的散落地,其间自是以暗之国最为集中,但奥斯顿却最先被木之国的部分吸引了注意力,直至他听到尤金状似轻蔑地说道:“石之国全套的监管体系以及石之国与暗之国之间稳固的友谊。”

竟然是这样!?

家族徽章竟有存在石之国幕石的功能?

为什么?父亲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是…多么恶心啊,如何做到的,对着往日的爱人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喊着“母亲”?

“你肯定在心底责怪我吧?”尤金勾唇一笑,孩童的脸蛋上洋溢着朝气蓬勃的红光,与那衰败的深黑手臂形成鲜明对比。

“的确,那个愚蠢的女皇并不知情。你肯定觉得我很恶心,觉得…啊…怎么能毫无芥蒂地扮演自己的孩子呢?你还会觉得我恐怖,是,我亲手了结的我可怜的尤金,我故意欺骗的我先前的恋人。我肮脏下贱,我自私自利,我心狠手辣,对对对,我都承认。但是奥斯顿,没有人无缘无故会这样。”

“那些过往让我们稍后再听,你该明白艾伯特将你送到我这边来不是为了让你来嘲讽我的。说实话,你该庆幸你有位好父亲,他在给你选择的机会,尽管你不得不选与我合作。”

“如果我不呢?我为什么要同意这个奇怪的交易?”奥斯顿反驳道。

“年轻可真好啊…”尤金双手捧着脸蛋冲他咧嘴大笑,奥斯顿从其间精准地捕获到了嘲讽的意味。

“好,接下来就该讲讲我的那些陈年烂事了,我希望能给天真的奥斯顿殿下一些有益的启发。不过我现在不怎么想提到我那位老情人的姓名,每次回想都是在回想我的愚蠢。几个词概括一下…让我想想…童话里的相遇,梦幻般的爱人,诛心式的结局。天呐,我可真是蠢透了。”

奥斯顿静静地看着表情夸张的尤金,他总觉得在那幅自娱自乐的浮夸表情背后是无穷无尽的酸楚。

不…

无论怎样,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都是一件绝对不能被原谅的事,更何况之后的欺骗,他欺骗了近乎所有人!

“就讲讲这诛心的结局吧,这里就是听众们最恨我的部分。我想说,没有人比我更爱尤金了。不信吗?你知道尤金懂事之后每次在我病发晕过去的时候都会陪在床侧,竭尽所能地照顾我替我祈福,这样的好孩子我怎么可能不爱?我的心就算是块石头都要被捂热了。很可惜,他的父亲犯下了极度愚蠢的错误,他的父亲将珍贵的信任与爱交付给了一个终将不属于他的女人。”

尤金停顿了几秒,抿了抿唇,接着说道:“在尤金九岁的时候,我听到他偷偷对着那面水磨镜说了四个字,好累,想死。我听到的时候心都碎了。是啊,他太累了,尤金有的是一个总是缠绵病榻需要照顾的父亲,还有一个同另外一个男人爱得死去活来的母亲,他有无穷无尽的知识要学习,他以后当上了国主还需要孤身一人与普拉瓦达院的那群顽固不化的老家伙周旋。尤金他太累了,也太痛苦了,这些让我一个人承受下去就好了啊,为什么要为难一个九岁的孩子呢…但很可惜,爱情的悲剧总是大同小异。结局往往残酷,因为童话终是骗人的虚假,梦幻沦为猩红的泡影。”

“当然这其间还混杂着另外一桩旧事,我曾答应另外一个人我会好好活下去实现她未尽的心愿,可惜我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

气氛凝滞了,空气静默。

“谁?”奥斯顿扯着干涩的喉咙说道,他想知道是谁能成为一个父亲亲手杀死自己孩子的刀刃。

“到此为止!”尤金猛地站起身来,他的表情让奥斯顿觉得不能再问下去了。

尤金长舒一口气,闭眸又张开,像是结束了感情的平复:“让我们说回合作吧,奥斯顿,你难道就没有从我的故事中学到什么吗?那些有益的启发可是影响你最终选择的重要依据。”

奥斯顿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现在很迷茫,他的是非观受到了冲击,他已经不知道怎么评判很多事情是对还是错。奥斯顿觉得自己就像是陷入错综复杂的迷宫,永远寻不到正确的出口。

“算了。”尤金摆了摆手,“就让我来告诉你这堂课的主旨吧,奥斯顿,牢牢记住了,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是早已在暗中标好价格的,样子越是美好的往往越是昂贵,譬如爱情,谋得的价格之一便是作为国主最不可轻易交付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