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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问 香囊.1

翌日清晨,玉竹醒了过来。

她身上是赤裸的,只盖了一床被子,衣服叠的整整齐齐摆在床头,隐约有股沁人的梅香,只有靠近了才能闻得到——一看就知道出自何人之手。

她搓了搓额角,回想起昨夜的荒唐很想再睡死过去。

再也没有更令人后悔的两杯酒了:如果多喝几杯,她也许根本说不出话,不会拉曾韫的袖子,至少不会对昨晚的细枝末节记得那么清楚;如果少喝或者不喝,她不会醉。

可惜这时候后悔为时已晚,昨晚的尴尬今晨历历在目。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曾韫一言不发地给她盖上被子,拂袖而去。

今天怎么办?见他怎么解释?

她还记得上次曾韫对她说过的话:“难不成连最后一次都还是在想别人?”,现如今她自己身体力行地把这句疑问坐实得无可辩驳,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玉竹披上衣服,简单洗了把脸便开始打坐调息。

担心曾韫会生气,一部分原因是古怪的个人情绪作祟,还有一部分是从大局出发的考量:盛笑春、王书钧、“三奇八怪”余孽、还有落入敌手的宝凤,这一切不是她一个人能够肩负住的,必须有曾韫站在她身旁。

先前的驱逐和阻却,三分真七分假,还是情真意切的想让他留下。

她吐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堪称卑鄙无耻下流俱全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自己捅的马蜂窝怨不得别人,最后还是得咬着牙收拾。玉竹稍作休息,推门出去了。

她下楼扫了一眼,这时候正是饭点,大堂里坐着不少人,有吃小面的,有喝豆浆的,好在这时候还未入冬,不至于冒出一片腾腾热气让人看不清食客的脸。

她从南到北、又从北到南,把每个坐在桌前的面庞都仔细辨认了一遍,始终没看到她要找的那个。

曾韫去哪了?

刚才经过曾韫客房的时候,她侧耳听了一阵子,还偷偷隔着门缝看了一眼,里面没人。

玉竹没再犹豫,径直去问了昨晚招呼他们的小二:“昨天跟我一起来的那个男的,你有印象吗?”

小二想起昨晚曾韫抱着玉竹回来的情形,立马笑盈盈回应道:“知道知道!那位公子一表人才,俊秀斯文,和姑娘真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呀!小的怎么会不记得!”

这种做脸面生意的都是舌灿莲花的人才,别说曾韫,就是大腹便便的猪头纨绔,他照样能嘴不打结的提溜出来一模一样的说辞,玉竹直接忽略不闻。

她单刀直入问道:“他人现在在哪?”

小二道:“哎呦,这小的可就不清楚了,咱们做生意的哪敢乱说乱打听不该知道的呢!小的只留意了那位公子刚刚吃了一笼翡翠汤包,喝了一碗……”

玉竹没耐心听他废话,一手揪住了他的衣领,粗鲁地打断了对方:“没问你他吃了什么,他人往哪去了,你看见还是没看见?”

小二没想到这长得俏丽清纯的女子居然是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被这么一揪再不敢废话,忙道:“那位公子前脚刚走一会儿,出门前向小的打听了附近的药铺然后出门奔了东边,想必是要去距离不远的清风堂。”

玉竹听罢松开了揪人衣服的手,从怀里掏出铜钱塞了过去,微笑道:“我这样的就算了,下次有人打听住客的消息,你最好还是管住自己的嘴。”说罢还意有所指地将手摸上了腰间的剑,把那小二唬得寒毛直竖,步履如飞地奔回了后厨。

自打接连出事,她是被逼着长了心眼,更何况这下是在敌人的老窝,万事只能更加小心。玉竹放走这小二,机敏地留意了四周,确信没有人注意到刚才的一点小插曲才出门往东而去。

清风堂是颐阳城颇有渊源的一家药房,祖传几辈人的生意最看中的就是一个字号,此处亦不例外。玉竹出门往东没走多久,隔着老远就能看到了一块比别家都要大许多的木牌匾,黄底红字,龙飞凤舞地草书了三个大字:清风堂。

不知道是颐阳城百姓体弱还是最近深秋易感风寒的缘故,大清早这药房门口就排了一条长队,周围还有一圈趁机卖杂耍摆小摊的,人声鼎沸好不热闹,俨然是一个小型的早市集会。再定睛一看,平素不食人间烟火的曾公子正在一个卖香囊的小摊前徘徊,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玉竹鼓起勇气跟了上去,还没想好怎么开口,眼睛先被所摆卖的香囊吸引了。这个摊子虽然不起眼,但挂着的却都是精品,样式纷繁且做工精巧。最显眼的那个由上好薄绒锦缎制成,金丝缀边,下摆是一排串珠流苏,正中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吉祥鸟,风吹动的时候流苏轻摆,送来一阵沁人心脾的幽香。

但她和曾韫看的并不是这颇引人注意的一个,而是被随手摆在角落的那只。

绿布黑纹,绣着两颗竹子,此外再无其他点缀。单看还算精致秀气,放在这造型别致的一堆当中实在让人夸不出口。

然而和凌霄送她的那只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