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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河霜天 5

出了客厅直走不远,远远看见郑虎臣铁塔一般的身躯直直的站立於荷塘九曲廊桥之上,显然正忠心耿耿奉命监守,阻止他人进入客厅。

不待牧仲陵走近,郑虎臣大声吼道:“仲陵,和大人谈完了?我不用守桥了吧?”他是率直之人,毫无心机城府,此刻早已把刚才和牧仲陵争论的事抛诸脑後。

牧仲陵点点头,这时已走到郑虎臣身边,一边示意他和自己一起离开,一边道:“虎臣,现在我们是在知府衙门,不是在禁军大营,小声点,小心被小姐听见,再用弹弓打你的头。”

郑虎臣一听弹弓,下意识的一缩脑袋,懊悔万分的低声说道:“正是,正是,差点又让那个小姑奶奶抓到把柄,还好没被她发现。”显然之前他吃过吕贞娘弹弓的苦头。

二人快步绕过廊桥,刚转过衙门大堂旁边的回廊,就见一道绿影闪出,沁香袭人的清风扑面而来,伴随着“嘣”的一声响,郑虎臣“哎??哟”惨叫一声,手已捂在头上。

“大老虎,我说过不许在我家大声喧哗,你又忘了?”声音娇脆可人,虽然语气不善,却也是柔美动听之极。

前方一个天姿绝色的绿衣丽人手持弹弓,一脸嗔怒的站在回廊中间,堵住了二人的去路。正是吕文焕的爱女吕贞娘,她不过刚过及笄之年,已是长得肌肤胜雪,明眸皓齿,水漾一般的双眸在修长弯曲的眉毛下顾盼生妍,丹唇开合,兰息吹拂,梨窝盈盈,束腰长裙之下,更显得玲珑有致,娇媚迷人。

郑虎臣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赶快猫腰躲在牧仲陵的身後,忙不迭的道歉:“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姑奶奶你可千万不要再射我了。”

牧仲陵见郑虎臣额头上已经肿起一个大包,略一皱眉,两手伸出挡在面前,道:“吕小姐,虎臣已经求情,你……”

吕贞娘不待牧仲陵说完,立刻恨恨地跺脚道:“师傅,怎麽又叫我吕小姐,不是说好叫我贞娘的吗?”

牧仲陵知道她的性情活泼俏皮,最喜欢和自己拌嘴取乐,但还是不得不替自己辩解一下:“我以为只是在教你骑射时才这样叫的,以後不会.....”

吕贞娘闻言,立时转嗔为喜,俏脸上立刻绽放盈盈笑意,更显娇艳如花,插嘴道:“谁说只有教我骑射时才可以叫我贞娘,平时也可以啊,不然吕小姐长吕小姐短的多难听。”随手将弹弓放入腰间系的一个锦袋之中,对着躲在牧仲陵身後的郑虎臣笑道:“好啦,我师父给你求情,我不怪你了,出来吧。”

吕贞娘随父驻守襄阳八年有余,由黄毛小丫头慢慢出落为如今千娇百媚的美艳佳人,而且她生性活泼可爱,天真烂漫,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气质,好似春日熏风一般,任何人只要看到她都会心生喜悦,不由自主的为她所倾倒折服。吕文及所属部将幕僚都是看着她长大,无不视她如珍如宝,极力呵护,颇为溺爱娇纵,郑虎臣自然也不例外,虽然他骁勇善战,战功彪炳,但对着这个貌美如花的大小姐,确实一点办法也没有,当下如释重负,揉着额头的大包慢慢直起身来。

??

吕贞娘突然注意到牧仲陵双眼通红,布满血丝,关心的埋怨道:“师傅,你的眼睛怎麽这麽红?是不是刚才守城厮杀导致血气上涌?要不我去取洞箫来?“

吕贞娘自幼天资聪颖,长於音律,极善吹箫,八岁那年入宫演奏,便已击败一众宫廷乐师,令满朝侧目,而当朝安国公主也是颇好音律,善於抚琴,二人为此惺惺相惜,乃长聚宫内共研音律,呼姐唤妹,腻得蜜里调油一般,加之二女均是天生丽质,小小年纪便已出落得一副美人胚子,双美并蒂,琴箫之谊,当时已轰动临安,传为佳话。後来吕贞娘随父驻守襄阳,随牧仲陵学习骑射之术,才发现他虽然骁勇善战,剽悍无敌,但是每次浴血厮杀之後都是觉得血气上涌,体内戾气难消,导致气淤胸闷,好几次差点晕倒昏厥,於是吕贞娘冥思苦想解救之法,自创一曲能镇静心神,纾缓血气的乐曲,取名清涧松风,每当牧仲陵气血上涌之时便吹与他听,效果颇佳,因此这时看到牧仲陵满眼血丝,吕贞娘赶紧提议取来洞箫再为牧仲陵吹奏一曲清涧松风,好让他能舒缓下来。

牧仲陵摇摇头道:”无妨,只是今日歇息的不好,等下稍稍休息就可以恢复,你无须担心。“

”哦。“吕贞娘放下心来,不过还是认真叮咛道:”师傅,你眼睛这样红,要多看看绿色的东西,这样对眼睛才好,知道吗?”而後微微有点害羞,双手平举,微微扭动身子,绿裙飘飘荡起,展示着一身婀娜,“正好我今天就是穿绿色的。”

话音一落,好像为了更方便牧仲陵观赏,吕贞娘一脸兴奋与娇羞的轻轻旋转身子,裙袂飘飘,环佩叮咚,绿影袅袅,宛似仙子下凡。

牧仲陵今日连番遭遇重击,心里早已是乱作一团,此时哪里顾得上和她说笑,心急火燎的想要赶快回营以便交接防务,於是和声对吕贞娘道:“贞娘,你速回後堂,大人有要事找你。”

“要事?”吕贞娘瞬间停了下来,一脸愕然,俏皮的一扭头,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道:“奇怪咯,爹爹怎麽可能有要事找我?师父,你知道是什麽事吗?”

“你回去大人自会告诉你,快点去吧。”牧仲陵催促道:“不要让大人久等。”

“不要,”吕贞娘今日到处找牧仲陵而不得,如今刚刚见了面,自然是不想马上离去,於是撒娇的扭动着小蛮腰,耍起了小脾气,“你肯定知道,你不告诉我,我才不回去呢。”

牧仲陵知道吕贞娘极受宠爱,平日里性子就有些率性而为,自是说得出做得到,考虑到她这一离开很可能再也无法见到她的父母,也有心让吕文焕夫妇多点时间守着女儿以慰老怀,只得实话实说:“贞娘,大人要我今夜和你远赴临安,你快些回去收拾一下,子时出发。”

“临安?今夜子时?”吕贞娘先是大吃一惊,而後马上拍手开心笑道:“真的吗?你和我去临安?太好了,我可以见到安国公主了,五年了,不知道她变了多少?哦,还可以去西湖品茗,还可以顺道去太湖泛舟,还可以去….,算了,晚点再想,师父,我先回去了。”话音未落,娇躯一扭,人已从牧仲陵身旁掠过,刚跑数步,吕贞娘一个急停,转过脸来,对着牧仲陵道:“不要骗我哦,否则绝不放过你。”然後做了一个拉弓的姿势,显示绝不放过的含义,不待牧仲陵答话,便又急匆匆地跑走了。

望着婀娜的背影,郑虎臣继续揉了揉头上的包,叹气道:“这个丫头,大人也拿她没辙,只有你能镇住她了。”虽是嘴里这样说,可他一脸淡淡的笑意,满是溺爱与纵容,不过突然想起刚才自己还在建议要将吕贞娘烹了犒军,顿时脸色一僵,心里一阵阵刺痛起来。

牧仲陵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催促道:“虎臣,快些回去,我今晚就要离开襄阳去临安请援兵,军务全都交接於你,我还得收拾准备一下。”

郑虎臣收敛心思,双手一抱拳,大声道:“兄弟,你放心去请援兵,我郑虎臣必定死守襄阳,人在城在,人亡城亡,绝对不会辱没了我大宋禁军的名声。”

襄阳城外,蒙古可汗忽必烈的大帐。

看着唯唯诺诺跪在身前的左锋将军巴雅尔,忽必烈心内的怒火犹如地下奔腾的熔岩一样,要不是他强力压住,恐怕早已喷涌爆发出来,十万大军,围攻这弹丸之地襄阳,竟然五年都没有攻下,今日猛将巴雅尔再次领率精锐攻城,还是落得个大败而归,不但损兵折将,而且也是沉重打击了军中的士气,可谓祸不单行。

恰在此时,负责管辖斥候细作的万夫长巴鲁尔从帐外匆匆奔了进来,惶声道:”大汗,襄阳城楼上刚刚挂出拔儿都的首级。“

忽必烈脸色瞬间更是难看,今日蒙古大军大动干戈,不惜代价拼死攻城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为了配合拔儿都跟着宣抚使刘琮壁混入襄阳,没想到死伤无数将士换来的结果却是拔儿都进城就被识破,顿时气得咬牙道:”巴鲁尔,难道是那乌鸦故意给我们设了个圈套,等着拔儿都跳进去自投罗网?“

巴鲁尔躬身道:”回大汗,末将认为不大可能。自从乌鸦和我蒙古合作以来,从未出过任何纰漏,这次宣抚使刘琮壁来襄阳的整件事情,都是末将提前设计好的,为的就是让拔儿都混入襄阳,若是那乌鸦故意挖了个陷阱给我们,拔儿都早在临安就已经被杀了,更没有可能发生刘琮壁冒死闯入襄阳这事,因此,末将以为应该是拔儿都不小心露出了马脚,是以才被宋军所杀,与那乌鸦无关。“

忽必烈点了点头,突然重重一拳打在身前案上。

巴鲁尔吓了一跳,赶紧退到一侧,其他部将也是分立两旁,个个一脸凝重,目光中都带有一丝怜悯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巴雅尔,彷佛他现在已经是死人一般。

“巴雅尔,你可知罪?”忽必烈沉吟了许久,终於冒出了一句话。

巴雅尔身子一颤,低声道:“末将大败而归,损兵数千,有负大汗军令,实在是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忽必烈冷笑了一下,突然对两旁的其余部将呵斥道:“你们个个身受本汗器重,统帅精兵十万有余,可是这小小襄阳城,你们攻了五年也没有攻下来,时至今日,让本汗在天下人面前有何脸面?蒙古铁骑,止步於此,简直就是丢本汗的脸,你们是不是也罪该万死啊?”

此言一出,吓得两旁部将纷纷跪地,“末将无能,实在是罪该万死。”

“好了,不要说这些废话了,要是把你们宰了就能攻下襄阳,本汗何必等到今日?”看着眼前一堆战战兢兢的部将,忽必烈略显烦躁的挥了挥手,“统统站起来,看看你们,像什麽样子?”

众将暗暗长吁一口气,纷纷站了起来,那巴雅尔眼看性命得保,感激涕零之下,冲口而出道:“大汗,今日蒙大汗不杀之恩,巴雅尔感激涕零,愿效死於蒙古。“而後稍稍有些犹豫,然後一咬牙继续道:”末将有句话,可能冒犯大汗天威,但是末将仍然觉得必须要说出来,就算大汗要杀末将,末将也在所不惜。”

忽必烈冷冷的盯着巴雅尔,“巴雅尔,冒犯天威的话,藏在心里不说出来也是死罪。”

巴雅尔横下一条心,大声道:“当年淮阴侯韩信在家乡落魄之时,曾受地痞胯下之辱,待他功成名就之後,韩信衣锦还乡,捉来当日侮辱他的地痞,众人都想韩信会杀之泄愤,哪知韩信不但既往不咎,还赏了那地痞一个小官职。古语有云,成大事者,不拘於小节,那韩信若无此等容人胸襟,怎麽可能成为国士无双的栋梁之材?如今大汗受辱於襄阳,早已放出话去要屠城立威,雪耻泄愤,而这只会让襄阳宋军断了投降之念,坚定了拼死抵抗的决心,而蒙古大军除了强攻,也是再无良策可言,末将实在觉得无此必要。”

“巴雅尔,你好大的胆子。”一旁的几个部将闻言纷纷呵斥,但是面色铁青的忽必烈却猛地抬手道:“统统闭嘴。”

一言既出,所有人都立刻屏声静气,只剩下巴雅儿咚咚可闻的心跳声。

忽必烈脸色一阵青一阵红,阴晴不定,默默沉思了好长一段时间,突然大声道:”巴雅尔,跪下。“

巴雅尔脑袋里”嗡“的一声,下意识里闪过一个念头,”终究是要杀我。“当下挺起胸膛,直直的跪了下去。

”巴雅尔,你顶撞本汗,其罪当斩,但是刚才本汗已经提前赦你无罪,因此大罪已免,此外,你忠言逆耳,拼死谏言,於国有功,本汗赏你骏马百匹,肥羊千只。“

”谢,谢大汗恩赐。“巴雅尔一脸激动,立刻跪在地上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他今日两次死里逃生,现在的心情简直无法言表,只能用拼命磕头来表达了。

”还有,巴雅尔,你即刻整顿你的兵马,後天一早,你速带本部人马,到附近州县传本汗军令,将所有归降的宋人统统给我抓到襄阳来,越多越好。“忽必烈冷冷的继续吩咐道。

”抓到襄阳来?“巴雅尔一愣,还没有来得及领命,忽必烈已经寒声道:”本汗要用这些宋狗的屍体,把那襄阳城的高墙堆平,一万人不够,就杀十万,不把那高墙堆成平地,本汗决不罢休。“

”大汗,不用等了,末将现在就去,“

忽必烈抬手制止了兴冲冲就欲离开的巴雅尔,沉声道:“不,巴雅尔,你明早要替我送一封信,如果一切顺利,後天你就不用去了。”

“送信?”巴雅尔一愣,这送信的差事不都是有专门传令营卒去做的吗?怎麽会要自己堂堂左锋将军去做?不过这疑问他也只敢在心中想想而已,没有说出口来,只是躬身领命。

回到营帐之中,牧仲陵只讲受命前往临安求援,交接之後,已是夜深之时,当下辞别一干营中弟兄,便径直往襄阳城汉江码头而去。

襄阳依汉江而建,南城沿江筑有高墙,长三里有余,墙外便是滔滔江水,只有临江门一个出入通道,门外便是两丈宽的石砌码头,若城门关闭,仅容数十人站立,绝对无法由水路攻城,是以蒙古水军刘整营寨便紮营在离城门上下游各一里之外,虽然无法进攻襄阳,却完全堵住了由水路驰援的通道。

一路上关门闭户,没有遇到任何人,牧仲陵很快到了临江门,城门已经打开,吕文焕夫妇和吕贞娘三人已经站在码头等候。

牧仲陵赶紧跑上前去,歉声道:“末将来迟,请大人见谅。”

吕文焕摆摆手,又指了指身边的兀自眼泪汪汪的中年青衣美妇:“仲陵不用见责,是内子担心小女,非得提前来江边检视一遍才可安心,现在还未到子时。”

青衣美妇正是吕文焕原配,吕贞娘的生母柳若兰,大约不到四十的年纪,虽然一身朴素简约的装扮,却也掩饰不住那一身婀娜身段,吕贞娘大体上遗传了母亲的极美容貌,虽在美艳上有胜出,然而毕竟年龄青涩,虽已是拥有傲於常人的丰乳雪臀,比起宛若蜜桃一般熟透了的柳若兰,还是略逊一筹。

牧仲陵向柳若兰躬身道:“卑职见过夫人。”

柳若兰微微侧身万福,算是还礼,轻声道:“将军不必多礼。”言必即紧紧拉住靠在身旁的吕贞娘,神情哀伤,一脸不舍。

吕贞娘毕竟因为年少,考虑即将和心上人相携远行,则是一脸兴奋,喜滋滋地望着牧仲陵,哪里会有丝毫担忧与哀伤,刚想说话,明眸一转,可能考虑到父母在旁,也就不好意思表现的太过激动,便冲牧仲陵嫣然一笑,算是给他打了招呼。

由於等一下要泅水渡江,吕贞娘一改往日裙袂装扮,换上了骑射戎装,上身一套黑色的襦衫,把玲珑的娇躯紧紧的裹住,但她双乳生得豪硕挺翘,为防止胸前太过隆起,也考虑到泅水湿身後避免衣物紧贴双乳不雅,胸前又特地围了一层裹胸布,腰上系了一条丝带,更显柳腰款款,丝带上挂着3个小香袋,显然装着她日常随身之物,下身也是一袭黑裤,为方便泅水,小腿处打着密密的绑带。

吕文焕从怀中取出一个厚厚的油纸包裹,递给牧仲陵,并嘱咐道:“这是官牒文书以及其他上奏密摺等,已用防水油纸包好,你可收好,明早到夏口後可至长江边江口驿,凭官牒调用轻舟快船,次日即可达金陵,然後转快马赴临安。”

牧仲陵应声接下,仔细收於怀中,外用腰带系紧。

而後吕文焕转过身子,指着码头边江水中两个浮於水面的灰色囊状物道:“少卿,这就是我十多年前戍守黄河时得到的羌人之羊皮筏,完全用整张羊皮制成,只留一孔,往里吹气即可如小船一般浮於水面,蒙古水军对汉江严密封锁,普通舟船无法穿过,这种羊皮筏体积较小,远望去极似溺毙浮屍,你们只要小心一点,应该不难趁夜穿过水寨封锁。”

牧仲陵之前也听闻过羌人善制羊皮筏,如今却是第一次见到,自然觉得较为稀罕,便蹲到岸边,仔细察看。

而吕贞娘则似乎早已熟知羊皮筏,看也不看,只是拉住母亲柳若兰的手,紧紧靠在她的身边,毕竟即将远行,虽然先前倍感兴奋,临行还是觉得不舍,柳若兰更是对女儿此去目的心知肚明,却又害怕大放悲声惹吕贞娘疑心,只得强颜欢笑,为女儿打气。

牧仲陵察看完毕,站起身来,对吕文焕道:“大人,时辰已到,卑职打算这就启程。”

吕文焕点头应许,挥手道:“快去,莫要耽误了行程,只是切记我之前对你所说之事,万万不可行差踏错。”

吕贞娘轻轻放开柳若兰的手,提起身边地上的一个包裹,款步走到牧仲陵的身边,转过身来,面对双亲盈盈下拜:“爹娘在上,女儿就此远行,月内应可返回随侍,祈望爹娘保重身体。”

望着貌美如花的女儿,想到此去极可能天人永诀,吕文焕和柳若兰不由悲由心来,吕文焕只是泪如泉涌,柳若兰已是无法支持,掩面疼哭出声。

眼看吕贞娘一下显得踌躇不决,就要扑到柳若兰怀里,吕文焕对牧仲陵大喝一声:“还不快走,等下时辰过了。”

转头又对吕贞娘道:“你娘只是难舍你离去罢了,你多留一刻,不但危险多一分,也累你娘亲多伤心一刻,速速去吧。”

牧仲陵和吕贞娘心知无法耽搁,齐齐躬身应是,转身跳入江中,一人抓住一只羊皮筏,吕贞娘因携带了一个包裹,只得一手抓筏。二人向岸上挥了挥手,便推着羊皮筏往江中游去。

望着二人慢慢消失的背影,吕文焕老泪纵横,喃喃自语道:“我任其易,君行其难,仲陵,一切都拜托你了!”

此时时节尚在清明前後,仍是春寒料峭,江水虽不至於寒彻心骨,牧仲陵还是感觉身体不自主地打颤,转头望向吕贞娘,只见她俏脸微微泛白,平日粉嫩红润的樱唇也失去了血色,并且不停的颤抖,显然也是觉得江水冰冷沁骨。

牧仲陵一伸手到吕贞娘面前,悄声道:“贞娘,把包裹给我,我替你拿吧。”

吕贞娘俏脸一下升起一片红云,忸怩地道:“师傅,不用了。”

想到吕贞娘平日极好清洁,见她害羞的样子,牧仲陵心知包裹内必是换洗亵衣等,也不太好坚持,便闭口不再说话,指指下游方向,靠着吕贞娘的羊皮筏,小心翼翼的泅水而下。

江水湍急,羊皮筏顺流而下,不到片刻,两人已看到远处一片灯火通明,牧仲陵转过头去,对吕贞娘低声说道:“贞娘,蒙古水军营寨就在前面,我们千万小心......”

还未说完,吕贞娘突然惊恐起来,压低声音急急地道:“这个筏在漏气。”原来这羊皮筏数年未用,早已陈朽,遇水一泡之後便开始破裂漏水。

牧仲陵顿时脑袋嗡的一声,这种羊皮筏不大,只能承受一人重量,二人共用则是随时有沉没的风险,而且如今还未穿过敌军水寨,若手脚并用泅水,肯定会被巡江的蒙古士兵发现。

就在牧仲陵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吕贞娘的羊皮筏已经开始进水下沉,她也心知若抓住牧仲陵的羊皮筏,很可能会害两人都送命,所以只是努力查找漏水的缝隙,希望可以堵住漏洞,转危为安,可惜夜色之下,她根本无法察看,眼看整只羊皮筏已沉入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