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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芳谱(全本) 第408章 绸缪 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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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知道么昨日昨日我看到他了”

李十二娘作了一个飘逸的收手式,长身玉立,将右手中的长剑反握,遁于修长的手臂之后,一张秀脸却一反常态的毫无英气之色,反而有些扭捏的暧昧。

她立定身子,红馥馥的樱唇好几次张启,却又好几次死命的闭合住,待得如此反复多次,才终是在心头忍不住,对着身边的颜飞花说了这句话出来,昨日以来,她见到了杨宗志一面,两人在御花园的枫树林旁擦身而过,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但是李十二娘却更加耐不住心底里的万千纷乱想法,罢了听说这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此番出使吐蕃,又是大败在吐蕃国内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大王子忽日列,接着获得了吐蕃王的无上尊敬,凯旋而归。

前些日子,李十二娘往往没事的时候,便会易钗出门,偷偷流连于街头巷尾的人群聚集之处,为的没有别的仅仅是有机会听听大家伙议论这位常胜大将军的事迹,听着人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讲起他如何如何智取力胜,又说出他用兵怎么如神,计谋百出隐隐可追昔日的孙圣人。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李十二娘便会兴奋的满脸通红,恨不得立时找个没人的地方手舞足蹈一番才是惬意,后来杨宗志回朝之后,街头巷尾议论的更加热烈,皆因有不少从吐蕃战场上安然返回的军士们也加入了这些队伍,这些人说出来虽然没有那么玄妙,却胜在真实比如说什么一枪险些挑掉忽日列的头盔,又比如说狼谷千里奔袭,却又最后关头识破敌人的诡计阴谋,还有什么定计火烧忽日列粮草大营,不战而退人之兵,总之就算少了些演义的成分,但是李十二娘却听得更加津津有味,又恨不得自己有朝一日变作男儿身,便能跟着杨宗志一道东征西讨,创下不世的功业来。

可惜的是自己再有怎么压样的殷切希望,自古女子不可上战场总是无法改变,昨日里,杨宗志与她见面之时,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算作打招呼,没见到杨宗志之前,李十二娘偷偷的对自己说了无数句反问,定要找到杨宗志来好好问个明白,可一旦真真见了面,反而目瞪口呆的说不出一个字来,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随着众人走了远去。

李十二娘的心里遗憾到了极点,甚至有些莫名的失落,再加上昨日进宫站在人群中看到那盛大的衣冠大礼李十二娘这颗小心思里几乎快要膨胀的炸掉了,千忍万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对身边好整以暇的颜飞花说了出来。

颜飞花正漫不经心的看着面前的一章乐谱,听了李十二娘这期期艾艾,哆哆嗦嗦的说话,不免奇怪的抬起头来,静看她道:“哦他,哪个他”

她话音刚刚落下,看清楚李十二娘那冠玉般的小脸上此刻朝霞密布,再加上身处这热闹纷呈的皇宫之内,颜飞花略一思忖,便咯咯娇笑道:“原来你说的是杨嗯,杨大人呢。”

李十二娘傻傻的点了点螓首,将手中的长剑收好在剑鞘里,小心翼翼的陪坐在颜飞花的身侧,手抚剑柄惋惜道:“可惜可惜他身边人多得很,我我没敢上去跟他搭上话,他便这么走掉了。”

颜飞花咯的一笑,举手将乐谱摊开在石桌上,又静静的看了起来,李十二娘嘟着红唇道:“颜姐姐,听说听说那位杨杨将军与当朝的鸾凤公主之间已经定了亲哩,是不是”

颜飞花目光不离乐谱,只从挺翘的鼻息里发出嗯的一声,李十二娘又期期艾艾的道:“那那可怎么成前些日子婕儿姐姐不是说不是说她要嫁给嫁给么”

颜飞花抬起头来,启唇揶揄道:“那怎么不成婕儿她虽长得貌美如花,而且内蕴端庄,艳名远洋,可说到底她只不过是个民间的女子,况且你别忘了,婕儿虽说与我们一样不是卖身的勾栏贱籍女子,可她毕竟在妙玉坊里呆了这么多年,出身总不太好,如果我是个男子,让我在婕儿和一位珠光宝气的公主千金之间做个选择,哼哼,想一想便知道我要作何选择啦。”

李十二娘听得小脸一呆,继而开始垂头丧气起来,颜飞花这冷冰冰的说话仿佛是一根狠心的竹竿,打翻了一船的人,而她自己便是这一船人之一。只要想想自己不过普普通通的一名献舞的剑女,还整日里妄想着能跟随在杨宗志的左右为他效命,分享他最最光彩照人的丰功伟业,自己也会觉得有些可笑。

李十二娘百无聊赖的玩弄着自己细细的手指头,将那手指头搓的好似豆蔻一样血红,忽然听见身前的林子中传出来一阵悠扬的琴声,她们连日来在这御花园中精心准备给端敬皇后的贺礼节目,可那御花园的深处始终不得去过一次,现下这琴声透过火红的枫叶间穿出来,琴声悠悠,带起一阵茹诺而又凄迷的烟气。

李十二娘和颜飞花都算是通宵琴音五律之辈,多年跟着唐小婕也算是听遍了天下曲谱,这段琴声稍一响起,在耳边回荡几下,她们便下意识的在心头吟合:“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这段古曲乃是脱迹于诗经周南中的桃夭讲述的是一位待嫁的女子心思檀郎那既羞且喜的模样,诗中说起到这位女子整日期盼着一旦嫁入夫家,自己会给丈夫的家中带来各种幸福和甜蜜,琴声悠悠,再加上处身这诗画般的红枫林中,两人一时不禁都听得如痴如醉。

待得琴声稍稍小下去一些,颜飞花才首先回过神来,幽幽叹气道:“素闻朝中的鸾凤公主知书达理,精华内蕴,又是位弦律上的行家高人,今日听闻果然名不虚传。”

李十二娘的脸色更有些不好看,婕儿姐姐的身份比起人家差了天远地远的一大截,再加上人家还不是个草包公主,而是极有内秀,性格漪旎的出众女子,对待杨宗志又好像这琴曲中所述的那般好,婕儿姐姐甚至自己分毫便没了半分机会。

正无精打采之时,身后传来一阵咯咯咯咯的媚人娇笑声,李十二娘和颜飞花一道转回头去,便看到婷姑姑陪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监,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婷姑姑今日的打扮与在妙玉坊中的时刻肃然一变,只看她穿着素白的长裙,裙角及地,在身后拖出了长长的影子,裙下是一双金莲般的小脚,脆生生还不及人家一双小手儿大,脚步摇曳,浑身的**丰臀颤巍巍的引人起了阵阵遐思。

婷姑姑走过来,咯咯媚笑道:“十二娘,飞花啊,方才刘公公说了,皇后娘娘对我们洛都三绝的大名甚为敬仰,因此这次献艺时着意将咱们安排在了最后压轴哩。”

颜飞花和李十二娘对那白发老公公礼貌的作了个福礼,刘公公推手道:“罢了咱家不过是给主子递个话儿而已,可担不起两位姑娘这般大礼。”

他说话间眼神左右逡巡一阵,又奇道:“对了,素来听闻洛水三绝乃是琴舞剑三人,怎么眼下却只来了两位”

婷姑姑听得小脸一窒,不过她是何等八面玲珑的人物,稍一停顿,便又咯咯轻笑道:“好叫公公知道,本来还有一位婕儿姑娘,便是今年以一曲琴音征服所有洛都才俊的花魁仙子,不过么不过么”

刘公公尖着嗓门笑道:“不过什么难道是身子有恙了不成”

婷姑姑颤动一对丰乳腻笑道:“身子嘛倒是无碍,可惜这位婕儿姑娘现下里已经不是我妙玉坊中人呢,我倒是苦劝活劝,她方才答应出演,应了这个场,不过平日里演排的时候,她便只在自家习练,不用跟着大家一起抛头露面。”

刘公公听得面色一冷,哼哼道:“这位婕儿姑娘端得是好大架子啊,婷姑姑,你可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场面,今回不但是皇后娘娘的大寿之日,而且更是当今公主出阁的大喜之时,你们身为压轴的曲目,万万出不得一丝一毫的差错,不然的话,到时候不但是你们,便是咱家也要吃不了兜着走才是。”

婷姑姑频频点着珠光宝气的螓首,咯咯媚笑道:“是了,是了,这些我们自然省得”

她方自说到这里,忽然整个小脸楞了一楞,又俏声疑惑道:“咦我前次只听您说起端敬皇后娘娘过几日大寿的事情,怎么公主也要选在同一天出阁了么”

刘公公冷着脸庞道:“怎么不是,原本请你们是为了皇后娘娘准备的,可不巧的是,皇上又决心在同一天为公主举行出阁大典,凑齐个双喜临门,这事便更加大意不得了,公主是皇上心头的宝贝疙瘩,而且她这次嫁的夫君更加不得了,乃是刚才凯旋归朝的杨大将军,这事若是给办砸了,你们说不得都要掉脑袋咯。”

他话里说起到要掉脑袋,转眼看过去,正看到那妖媚耸挺的婷姑姑果然面色变得极为难看,刘公公嘿嘿的干笑了几声,心想:“自己这般吓唬吓唬她们,让她们专心致志的准备这趟曲牌便得了,可别吓的太狠了,反而糟糕。”

便又宽慰道:“你们知道兹事体大便成,千万可马虎不得,再说了你们妙玉坊若在这一天得了皇上,皇后和公主交口称赞的话,那飞黄腾达还不是指日可待么”

刘公公话音刚落,心头沉吟一下,忽然见到面前的婷姑姑颤抖着红唇道:“您方才说的杨大将军难道是难道是杨宗志那那”

刘公公奇怪的睨视了婷姑姑一眼,瞧见她面色少见的苍白无血色,暗忖婷姑姑久处妙玉坊内,每日里见过的达官贵人数也数不清,何曾这般失态的惊慌失措过,刘公公心头微微奇怪,嘴中却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岂不正是杨宗志杨大人”

他说话间声音微微压低道:“这位杨大人可不是个普通人,皇上见了他,都会亲热的喊上一句宗志兄弟呀。”

说完话再瞧过去,却见到婷姑姑恍惚间有些失魂落魄,呆呆傻傻的哪里还复先前巧笑嫣然的媚模样

杨宗志陪着唐家老少吃完了下午饭,立时便要返身回鸿运客栈去,这几日里来他分毫也没歇过脚,将身边的事情安顿的差不多,才算是稍稍安心下来,自想就算是事发变故,自己这边也都有了应对之法,心头的烦忧尽去,下面一来便是怎么查找爹娘的死因了,此事不解决,自己就算是将头颅抛在洛都,也是在所不惜。

出门一看,天色稍稍阴沉,到了酉时后天气变幻的更快,几朵乌云堆在了头顶,远远的天边又透出几缕霞光,黑黑红红的,感觉身遭甚为压抑。

下人们早已给他备下了骏马,他挥手辞别了唐小婕和唐小镇,跨上骏马慢慢的向鸿运客栈方向骑去,心头一边想起昨日遇到的柯若红,相识一年多来,他亲眼见着这往日天真无邪的峨嵋派小师妹,渐渐成长为一个有了自己心事的小丫头,她那纯真的娇痴童颜没变,可眉宇间却多了不少的羞涩,恍惚和委屈意味。

杨宗志也不是木头石人,自然明白这位娇纯得如同白雪般的小姑娘,正因为结识了自己,才有了少小年纪不该有的辛酸忧虑,可惜奈何他爹爹与自己爹娘之死这件事便如同一个死结拴在两人心中,那若红师妹愈发的纯情无虑,对事实知晓得愈发的少,杨宗志的心头便愈发堵的难受,恨不得一咬牙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都告知于她,也好绝了这小丫头对自己的那些青涩无暇的念想。

再想起她口中说起的岳静,杨宗志更是头变得有两个大,此刻岳静师姐若是当真嫁给了天丰师兄,他心头虽会有些隐隐作痛,但是只要双方不见面,不通讯息便也罢了,说到底岳静早已与天丰师兄有了媒妁之亲,这事情倒也不算突然,可是岳静那傻姑娘竟然为了自己要去剃度出家,这是杨宗志怎么也想象不到的。

岳静不是若红师妹,她的性子温婉的让人挑不出半点不是,也注定她绝不会行差踏错,可就是这样的她,在听闻自己跌下山崖后,居然作出了一个如此让人惊讶的决定,由此可见她心头默默的痴恋自己有多么的辛苦。

杨宗志口中默默的念道:“栖霞庵栖霞庵”

心头一时也不禁迷茫,按说以自己的性子,听了若红师妹的话早便该去寻那岳静,怎能见她真的去剃度,青衣孤单相伴,可是脑中浮现出天丰师兄那敦厚的模样,和那一声声“九弟”真切的呼唤,他心头不由得又泛起了犹豫,自己与岳静当真见了面又如何,彼此便能抛开天丰了不成,至少自己就有些作不到。

他口中幽幽的叹了几下,捏住马鬃的双手忍不住力透而出,马儿吃力,顿时便要放足远奔,刚刚跑过道旁的一颗桐树,桐树后突然转出来一个身影,轻唤道:“杨杨公子”

杨宗志心思正恍惚间,只充耳不闻,那声音便又大了一些,带些娇滴滴的颤音,再急唤道:“杨公子”

这次杨宗志倒是听得清楚明白,他吁的一声拉住了马头,转身看过去,见到夕彩之下,黑红的天空印照,桐树旁的树影中斜出来一个娇俏的身影,由于那人照在阴影的下面,脸色便看不太清楚,只能瞧见那一身素洁的白裙,裙子很长,显得那人的身材颇为修长丰硕,那人一手扶在树干上,另一只手背在了身后,桐树本就是笔直的树干,和那人立在一起,若不是白裙旖旎俨然,随风轻摆,一时倒让人分不清究竟哪是树干,哪是身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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