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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周之燕 庄周之燕_分节阅读_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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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刀,休养生息?洪大人若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定不会视人命如草芥的,洪大人,本宫说得可对?”

洪升一时有些尴尬,讪笑两声,只听得流芳说:

“洪大人,三日后若是还见不到能说得上话的人,就不要怪本宫与卫相否定你们的诚意,离开通州了。”

洪升点头称诺,嘱咐下人好生伺候便退下了。

“你把话说过了。”卫卿皱着眉,犀利的眼神盯着她,而她只是慵懒而疲惫地把头上的花冠拆下来,顺手丢弃在小几上,道:

“累死了,当几个时辰的公主,脖子都压歪了。”她望着满眼怒意的卫卿,笑笑说:

“你若是让他们总拖着,不嫌被动?卫相,你不觉得,真要拖延,也应该是我们拖延他们,而不是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我是个很容易有危机感的人,不喜欢一开始就好像落入别人的指掌之间。卫相不相信无须三日他们便会现身?说什么路上耽搁了,这等假话想来蒙人,也太天真了。”

卫卿眼中掠过一丝复杂莫名的神色,瞬间消失。流芳站起来就要回自己东边的厢房,银环马上替她捧了花冠,跟着她离开了。

第二日,仍是只有洪升前来,说是邀请卫卿和芳华公主到通州大营观看士兵列阵演练阵法,流芳心下明白这只是南朝以实力示威,毫无兴趣,托词身体不适,不愿前去。卫卿倒也不勉强流芳,让自己的贴身护卫孙澎留下美其名曰保护流芳,实则监视,流芳冷笑一声,却也不拒绝,只是让银环带好衣物,到驿馆后院的一方地热温泉池中浸泡去了。

水气氤氲中,她几乎要睡过去了。直到银环来催促,她才缓缓起身穿衣,到前厅用午膳去了。这时卫卿已经回来,脸上静默的表情让流芳有些奇怪,待到上了菜,流芳给他斟了满满的一杯酒,他才抬眼说道:

“皇甫重霜军容之鼎盛强大,治军之严,也许只有顾怀琛的北营二十万兵士才可以与之媲美,可是单是通州的兵力,还没有算上百里煜的陵州水师,已经大概有十五万,更不要说青州。我朝虽然朝纲稳定,根基好,不似南朝新立,百事待兴,有诸多不稳定因素,但是管理户部的方纪才他的能力远远不如百里煜,几大门阀敛财,导致我朝财政上远远不如南朝清明。通州大营的演练,不过是冰山之一角,如今的和谈若能成功,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这是明隆帝的意思还是卫相的意思?我倒是认为,我们的皇上一向不是很看得起他的三弟。”流芳讽刺地看他一眼,说,“卫相难道真有和谈之心?”

卫卿眼中精光微现,“有何不可?西乾九州,哪怕最后把禹州让与他们,我北朝独拥四州,只要发展民生,来年来日必定有机会夷平南朝。公主真是潇洒,如今听人四次三番提起百里煜都可以平静无波,似乎是陌生人一般,又或是忘得彻彻底底。女人真要冷情起来,也是可怕的。”

流芳微笑,“卫相当初也曾向皇帝求娶流芳,怎么,现在后怕了?还是,当初只是戏言,不过是为了名正言顺地妒忌打击顾怀琛?”

卫卿不但没有被流芳激怒,反而大笑,“公主当初对卫卿的心就不诚,现在反过来忖度卫卿,不过公主,这一行回到繁都后,我再向皇帝请旨,相信远在禹州的顾怀琛鞭长莫及,再无可能阻挠此事了吧?”

流芳脸色平静,“卫相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像我这等劣迹斑斑的女子,卫相抬爱了。”

卫卿敛起笑容,“有过去的女人像一本书,尤其是像公主这般聪慧的女子,求而不得也是意料中事。不过公主还是要记得此行的目的,一是释放宁王,二是在一月的时间内达成和议,最后便是断了韩王与楚王的姻亲。明日韩王在锦官城有名的颐园宴请使臣,公主今夜还是多作准备的好,该记得的最好记得,不该说的还是不要多说。”

“卫相的人已经和楚王接触过了吗?”

“公主是不是操心得太多了?”卫卿讳莫如深。

流芳勾唇浅笑,开始低头用膳。

明日,就要见到容遇了啊……

怎么说的清这种感觉?明明想见那个人想得要疯掉了,可是又莫名的害怕、胆怯,怕一靠近更容易发现他已不是昨日的那个他。老韩王死了,三年有可能会把仇恨淡忘,更有可能使仇恨更加刻骨铭心。他也是很矛盾的吧,不然怎么会她来了锦官城两日,他都没有出现?

说他要娶妻,她不信。他也许恨她,但是不会不再爱她,更不会忘了她。

正如她一样。

可是每每想起当初那射偏的一箭,她的心都窒息一般的疼痛。

夜雨敲窗,她心绪不宁,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于是索性起了身让银环亮了灯,自己斜倚在贵妃榻上看书。烛火昏暗,不时有烛花噼啪作响,伴着淅沥雨声扰人心绪,她的眼皮渐渐见重,不知何时便浅浅入睡。

风声雨声凌乱地拍打窗棂,“哐”的一声入耳,她猛然惊醒,手中的书应声坠地,来不及捡拾,循着声音一抬眼她便望到对面一扇朱窗大开,被风吹得摇摇晃晃,银环睡在外间的碧纱橱,她下意识地想站起来要去关窗,然而下一瞬,目光掠见站在窗边暗影中那抹颀长的身影的时猛地滞住,看着那身影从暗处向她走来,她恍惚着,竟疑是身在梦中不能解脱,分不清盈满心头的是忧伤还是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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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局 2

容遇望着她一步步地向她走去,她是那么瘦,那么苍白,暗淡昏黄的烛光下安安静静地凝立着,还是那双墨如点玉的眸子,带着隐忍的泪意,像是在努力辨认什么寻找什么一般用力地想要看进他的心里。他的脚步很轻,可是一步步都踩进了她的心里,那回响让她的心都颤抖起来了。还是那样的眉眼,如桃花开时的三月春水,只是滤去了浮光,只余幽深冷静的潜流,看不清相思几许,却在对视中无声的流淌蔓延,一脉脉地流入她的心。

他俯身,凝视着她,温柔与心痛密密交织在眼中,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他瘦了,却比以前更成熟干练,脱去了最后一丝浮华,眼神中多了几分沧桑沉稳,她伸出手去想要抚上日夜思寐而如今近在咫尺那张脸,却在将要触及时堪堪凝固了动作。

“遇?”她努力地对他微笑一个,眼角的泪水却不听话地落下。

他抓过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脸,一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沙哑着声音温柔地对她说:

“阿醺,是我,我来接你回家,只希望,不会太晚了。”

这一刻,流芳终于忍不住崩溃般无声痛哭,他用力地拥她入怀,双臂箍得那般紧勒得她的肋骨发痛,仿佛一松开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一般,她的肩无法抑制地起伏着,死死地抱着他,指甲几乎要摁进他的血肉,她的抽泣声隐没在窗外传来的风雨声中,可是他一声声都听进心里去了,她一边哭一变不停地对他说着三个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失去了唯一的爷爷,对不起连我们的孩子都没有保护好,对不起……

他低头吻着她脸上的泪痕,轻轻地抚着她的背,说:

“阿醺,不哭了,好吗?你活着,我也还活着,真好……你当初怎么敢就那样在我面前从城墙上跳下来?你知不知道那一霎那我真的要疯了……”

她抬起头,满是泪痕的脸上绽出一丝浅淡的笑颜,是的,还活着,真好。他,自己,还有看云,都还活着,真好。

于是她哽咽着,贪婪地埋首在他怀内,呼吸着属于她的熟悉的气息,淡淡的薄荷味让她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久违的安心的感觉终于让她相信自己会有一个温暖而再无梦魇的明天。

“阿醺,”容遇拿出一个盒子在她面前打开,里面是一颗朱红色的似曾相识的小丸,“吃了它,两天后我就把你带走。”

流芳一看,原来是两生丸,当初顾怀琛放在香囊里给她的两生丸。

“服用了两生丸后人会呈假死状,然后我会找一具和你一模一样的尸体让卫卿送回繁都。”

“遇——”她喃喃地喊着他的名字,容遇握着她冰凉的手,说:

“你什么都不用解释,也不用担心,你只要回到我身边就好,阿醺,就算有错也是我的错,本来议和一事就是为了把你带出繁都,我们在北朝安插的人向明隆帝进言提议的。你来了,就无需考虑别的事了。”

流芳把盒子合上,神情怔忡半晌,然后把盒子交还到容遇的手里,艰难地说:

“遇,我恐怕不能,不能就这样跟你回去……”

此时窗外的风雨细了下来,雨的淅沥声也渐停渐止。

容遇没有说话,黒眸定定地望着她,抱着她的双臂不知何时松开了,脸上的表情逐渐有些冷凝。

“你是说,你不愿跟我走吗?”他问,声音冷似寒鸦。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急切地解释,一把抓住他意欲疏离的手臂,说:

“这一次的和议,我必须要把它达成,我……”

“希望我们与北朝停战?希望北朝能拖延到足够的时间借兵?又或者希望给北朝喘息的机会好让他们卷土重来?又或者,你的理由跟你在聚萍馆拒绝了沈京将你带走的理由一样?”

流芳愕然,“遇,你怎么知道我见过阿京?”

容遇深深地望着她,“阿醺,我问你,为什么不让阿京把你带回我的身边?”

为什么?流芳笑了笑,眼神里的忧伤他一览无遗,她沉默着,他静静地等她的回答。静默半晌,她抬起头问他:

“遇,你不相信我,是不是?”

“我相信你,所以来把你带回家。”他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震得她的心口发痛,“若要怀疑,世人皆道韩王妃三年前已命殒桓城,我何苦寻你?”

她的泪险些又要夺眶而出,“那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拒绝了沈京的帮助?遇,如果你相信我,就让我拿到和议书,之后,我什么都告诉你,好不好?”

他霍然起立,目光深邃,“阿醺,你真不要跟我回陵州?”

流芳看着他,一咬牙狠狠地摇头。

他注视着她,眼中的痛楚一隐而去,漠然冷淡地一笑,流芳只觉得心被什么尖锐地刺了一下,痛得似乎缩起来了。只听得他说:

“三年了,我竟然天真地以为,你会和我一样……对了,我险些忘了,你是皇甫重云亲封的公主,锦安太子的遗孤……想要议和书?公主,那就凭本事来拿吧!既然你不是我的妻,那今夜,就当作我百里煜自作多情好了。明日的颐园盛宴,定当赔罪。”说罢,转身往朱窗走去,流芳伸手想要拉住他的衣袖,却抓了个空,只得看着那身影消失在朱窗投下的暗影中。

第二日差不多中午的时候,流芳才起来。眼睛浮肿浮肿的,脸上一点精神也没有。银环说卫卿在客厅等了她很久,流芳倒也不急,慢条斯理洗漱完毕后才到客厅见卫卿。

“公主悠闲得很,日上三竿了好梦仍酣。”他冷笑道:“两耳不闻窗外事,公主可知道你好梦正浓的时候,南朝人大开尊口,竟然提出要我们出让禹州,而且在通州驻兵,繁都朝廷不得训练水师;除此以外,还说什么要年年纳贡……他们根本是欺人太甚!”

“哦,重光帝的使臣到了么?卫相应该早就知道,此行不啻于缘木求鱼。”

“使臣?”卫卿盯着流芳,“公主莫非不知道,负责和谈的人就是韩王百里煜?他今早约见本相,就是要给北朝一个下马威的。看来公主昨夜走错了一步棋啊!”

流芳挑眉,语气不甚好地说:“卫相别打哑谜,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公主,想瞒着别人,是不是该敷上厚一点的粉,掩盖住了泪痕再说?你昨夜,见过百里煜。”

流芳手中的杯子一颤,茶水险些溢出,她冷笑道:“想不到卫相还有听人墙根的陋习!见过又如何?我还需要向谁交待吗?”

卫卿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到他们说的话的?流芳心里不免有些焦虑。

“我只是顾虑公主的安全罢了。”

“所以找人来监视我?卫卿,你比我想象中还没有胆气!如你所知,百里煜对我也不过是仅余几分旧情,想达成议和,我区区一个小女子能做些什么?三年过去,他的心,已经不再有我了,更不会为了我而牺牲国家利益。你太看得起我了,相爷!”

“现在我们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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