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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羽幻境 第十六集 惊蛰篇 第五章 剑圣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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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惊蛰一愣神间,楚望天如同一头被激狂的凶兽,浑身散发出骇人的杀气,腾身向正要关门的马五哥扑去。

那马五哥不过是个寻常的山野村夫,虽会几手打猎的本事,可又如何能是楚望天的对手?好在他身手尚属矫健,听得风动,下意识地往后一缩。

「哧啦!」

楚望天一把扯下他身上穿的衣衫,恶狠狠甩手震碎。身后的卫惊蛰已然赶到,探手抓向楚望天右腕道:「楚老爷子!」

楚望天像是又完全不认得卫惊蛰一般,振臂弹开卫惊蛰的右手,探爪插向马五哥咽喉,脸上现出可怖的狞笑道:「我捏死你!」

卫惊蛰又惊又奇道:「好端端的这老魔怎地又发起疯来,将马五哥当成恶鬼?」

他揉身从狭小的门缝间闪过,挡在马五哥身前一掌拍向楚望天左爪,运上定心咒低喝道:「楚老宫主,这里没有恶鬼,不要妄杀好人!」

孰料楚望天这一抓,无意中已用上了他平日捏泥人的手法,手肘一沉避过卫惊蛰右掌,直向面前这年轻人的胸口落下。

亏得卫惊蛰这一喝,令他心神微震,手上动作稍稍一缓。卫惊蛰迅即侧身横左掌,「啪」地推开了他的魔爪。

楚望天混浊迷乱的眼神里,透着凛冽杀机,越过卫惊蛰的肩膀望向屋里满脸煞白不知所措的马五哥,低吼道:「让开,我要杀了恶鬼!」

卫惊蛰不经意里看到一块落在门坎上的赭色衣片,正是被楚望天震碎的那件马五哥身上衣衫所留。

他脑海里灵光一闪:「原来楚老魔口口声声所称的「恶鬼」,就是我丁师叔!他虽丧失了记忆,可潜意识里,却将丁师叔平素穿着的赭衫牢记不忘,以至于见到马五哥身上披着的赭色大褂,陡然凶性大发。」

可蹊跷的是自己分明也穿着与丁原一般无二的赭色衣衫,楚望天为何不将他看作「恶鬼」,而是莫名其妙地找上了马五哥?

只是这老魔神志不清,种种荒诞不经的怪异之举,已无法用常理度之,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候马五哥家的人已纷纷闻声惊起,来得最快的却还是农冰衣。

她匆匆一瞥,当即猜知了事情的原委,花容一变道:「小卫留神,楚老魔又要发狂了!」

听着这话,马五嫂扯开嗓子叫道:「来人吶,那老疯子又发病啦!」

卫惊蛰暗叫糟糕,只见楚望天充耳不闻,抄起门边挂着的一柄斧头,往自己身上劈来:「闪开,我要杀了恶鬼!」

卫惊蛰见楚老魔心神迷乱之下,这一斧大开大阖竟是威力惊人,不由暗暗骇异,却不能闪身躲避,亮出屋里的马五哥夫妇。

急切间,他已来不及掣出背后负着的任情仙剑,只能赤手空拳迎向老魔的利斧。

「哧──」斧锋划过卫惊蛰左臂,拉开一条三寸多长的血槽。

卫惊蛰忍痛反手拔出仙剑,「铿」地架住斧头道:「楚老宫主,你看清楚了,他是刚才招待咱们吃喝住宿的马五哥,不是什么恶鬼!」

楚望天压根就没听卫惊蛰在说什么,目中凶光越来越浓烈疯狂,埋身沉肩撞向卫惊蛰胸口道:「滚开!」

卫惊蛰出左掌运劲抵住他的肩头,「砰」地闷响,手掌就像撞在一块轰落的大石上针扎般刺痛,脚下站立不稳,朝后踉跄退出两步。

农冰衣见势不妙,急切道:「楚老魔,你看看地上有没有那恶鬼的影子?」

楚望天愣了愣,借着屋里亮着的油灯瞧了瞧,懵然回答道:「有!」

农冰衣紧接着道:「那就不对了,谁都晓得鬼都是没有影子的!」

楚望天皱起眉头,看着马五哥和他脚下的人影,似乎在思忖农冰衣的话语。

院外脚步纷踏,庄上的村民举着火把陆续闻讯赶来,黑压压挤满大半个院子。

黄昏曾见过的那个马老三高声叫道:「五嫂,没伤着家里人吧?大家伙儿抄家伙,先把这会使妖法的老疯子放倒了再说!」

众村民群起回应,有拿锄头的、有拿猎叉的,还有拿着砍柴刀的,一个个撸胳膊挽袖子冲了上来。

农冰衣急忙扬声拦阻道:「都别动,让我和小卫来处理!」

楚望天听着背后喧闹,扭回头来扫过群情汹涌的众多村民,眼睛里的凶狠暴戾之色又渐渐浓盛,却是发现了人群里又有几个穿着赭色衣裳的村民。

他像是一下子想通了什么,冲着农冰衣傻呵呵地笑了笑道:「妳说得对,那是人,不是恶鬼,他有影子。真的恶鬼在这里!」

说着猛然纵身扑向人群。

农冰衣立时明白自己弄巧成拙。

那么多人挤在一处,将地上的人影尽数遮掩。楚望天顺着自己的说法放过了马五哥,却又找上了人群里的赭衣村民。

院里的村民仗着人多势众,竟不知害怕,叫嚷着挥舞手里的铁器,往楚望天砸去。农冰衣赶忙施展燕行身法,凌空截住楚望天,扬手掣出慧心短剑,点向楚望天胸口。

楚望天看也不看,随手用斧头一斩,「叮」的脆响,慧心短剑险些脱手,无力地滑落一边。

农冰衣禁受不住斧上涌来的雄浑劲力,娇躯生生坠落,芳心里不禁后悔道:「我怎么忘了先前在楚老魔的酒菜里,偷偷下些「有气无力散」?」

眼看一干村民便要遭受无妄之灾,突听卫惊蛰朗声喝道:「楚望天,我知道真正的恶鬼在哪里!」

楚望天应声煞住去势,在半空中拧身回头问道:「哪里?」

农冰衣心中一凛,已猜到卫惊蛰的用意,欲要阻止,可看着满院子的村民又竭力忍住。

就见卫惊蛰洒然步入院中,从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梁道:「在这里!」

楚望天呆了下,跟着摇头道:「你骗我,恶鬼身上背的是把紫颜色的竹剑。」

卫惊蛰闻言啼笑皆非,这老魔什么都忘了,偏是将丁原所负的「雪原仙剑」记得一清二楚,难怪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找自己的麻烦。

他脑筋急转道:「你说的是我的那柄紫竹仙剑么,早被我换酒喝啦!」

楚望天依旧摇头道:「还是不对,你有影子,不是恶鬼。」

卫惊蛰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大凡道行高深的恶鬼,都会重新炼出影子。」

楚望天沉吟不语,注视卫惊蛰的眼光里却徐徐露出慑人的敌意与杀机,蓦然厉啸一声,甩手将斧头向他面门狠狠掷去。

卫惊蛰纵剑轻点,「叮」地激飞斧头,高声道:「楚老魔,这儿地方太小施展不开。你有没有胆子跟我去别的地方大战三百合?」

楚望天悬浮半空,眼睛里凶光闪烁不定,不假思索道:「你说去哪?」

卫惊蛰道:「何必问那么多,尽管随我来就是!」

一收任情仙剑,御风飘身出了院墙,他遥遥向农冰衣传音入密道:「农姑姑,我先将他引开再谋脱身,妳留下安抚村民。」

农冰衣岂肯让卫惊蛰孤身面对楚望天?

一咬牙,她道:「你别想扔下我!」

足尖点地追着卫惊蛰而去。

她甫一起身,「呼」地一声,楚望天的身形已如风般从侧旁掠过,先一步追蹑着卫惊蛰的背影向庄外飞去。

众村民见状担心农、卫二人吃亏,也不晓得谁喊了一嗓子,齐齐拿着手里的家伙奔出院子,在地上紧跟不舍。奈何卫惊蛰三人的身法何等迅捷,方一出了老马庄,众村民便失去了他们的踪影,兀自不肯罢休地四处找寻。

卫惊蛰见楚望天中计追来,心下道:「我需将他引得越远越好,免得这老魔回过头来又找老马庄村民的麻烦。」

想到这里他全速向东而行,却觉察到农冰衣也跟了过来,不由苦笑想道:「她总是不听我的。没办法,谁让她是我姑姑呢?」

行出一段,前方钓叟岭的那道山梁赫然在望,卫惊蛰心道:「就是这里了,待与楚老魔周旋一番后再设法哄他安静下来。实在不行,便往山梁下的云层里一跳,而后再藉用此间地势脱身。」

计议已定,他双臂一振飘落在山梁之上,望着楚望天道:「就这里吧!」

楚望天更不多话,犹如一头硕大的苍鹫从夜空里俯冲而下,左手双指直插卫惊蛰二目。

卫惊蛰偏头埋身,任情仙剑使出「碧澜三十六式」中的一招「百转千流」反削楚望天左腕,左手又是一记「流光映霞掌」轻拍对方。

楚望天双指一屈一弹「叮」地将仙剑激偏,右手大袖鼓荡如风,飞卷卫惊蛰左掌。

卫惊蛰自知彼此功力相差悬殊,不宜与对方硬拼,错步收掌闪开袖风,楚望天的左手大拇指一翘,快逾飞电朝他眉心按下。

两人在石梁上噤声酣斗,眨眼已是十数个回合。

楚望天须发戟张、神情狰狞凶恶,显是将卫惊蛰真的视作了自己心中的那个「恶鬼」,手上灌注十成的铜炉魔气,呼呼破空,有若雷鸣滚滚,朝着卫惊蛰发起暴风骤雨般的猛攻。

卫惊蛰临危不乱、心凝如镜,施展出翠霞派传承千年的诸般旷世绝学,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任情仙剑紧守门户,与对方全力周旋。

饶是他被誉为翠霞派年轻一代弟子中的最杰出人物,终究难以敌住位列昔日天陆魔道十大高手之一的忘情宫宫主楚望天,十个照面一过,便逐渐落入下风。

农冰衣站在石梁一头紧张观战,见卫惊蛰险象环生,几无还手之力,芳心不禁又急又忧。她虽有意从旁襄助,奈何修为相差太远,贸然上前助阵非但帮不了卫惊蛰半点,反会分了他的心神,令形势越加凶险。

她几次想抽空使出「有气无力散」暗算楚望天,可这老魔的功力委实惊人,双掌挥舞开来,罡风迭荡,呼呼如雷,泼水不进,凭自己的这点修为,实难近身。

正自焦灼忐忑间,战团中响起「砰」地一记闷响,却是楚望天抓住对方一个稍纵即逝的破绽,逼得卫惊蛰硬对了一掌。卫惊蛰吃不住楚望天汹涌澎湃的溜火掌力,身形摇摇晃晃往后连退数步。

楚望天趁势猛攻,惊涛骇浪般的攻势压得卫惊蛰难以透过气来,欲要抽身而出亦是不能。

农冰衣情急喊道:「楚老魔,恶鬼早已逃远了,你还不去追?」

楚望天置若罔闻,灰暗的眸子里闪动着令人心寒的光芒,紧紧盯着卫惊蛰狞笑道:「你敢害我,看我掐死你!」

合身凝爪撞向对方怀中。

原来他已完全失去理智,只恍恍惚惚觉得卫惊蛰的一招一式异常熟稔,激起了他潜意识中所有的仇恨与厌恶,更隐隐约约夹带着一丝莫名的畏惧,心中恨不能一抓将对面的这个「恶鬼」撕成碎片,从此彻底从自己的噩梦里抹除。

故而这时不论农冰衣再说什么,他都不会理踩,一门心思要置卫惊蛰于死地。

卫惊蛰虽败不乱,任情仙剑剑路陡变,化为雄浑质朴的一招以攻对攻,劈向楚望天头顶,全然不顾对手袭来的魔爪,正是天照九剑中的一式「披荆斩棘」。

楚望天虽神志不清,但也明白自己的脑袋无论如何也捱不起对方仙剑的刚猛一斩,急忙身躯往左横移数尺,抬爪扣向卫惊蛰右腕。

卫惊蛰借机缓过一口气,心无旁骛,催发天照九剑纵横睥睨,转守为攻,居然慢慢扳回了些许颓势。

楚望天有好几次眼看就要得手,俱都被卫惊蛰奋不顾身、以命搏命的剑招迫得不得不回掌自保,接二连三之下,他禁不住恼羞成怒,口中发出铿锵刺耳的「天唱魔音」,好似一浪高过一浪的长江大河,不断冲击撼动卫惊蛰灵台。

卫惊蛰被天唱魔音震得头晕心烦,勉力凝聚翠微真气护住心脉,咬牙与老魔纠缠鏖斗。七、八个回合一过,他的头顶已冒起冉冉青烟,粗重的呼吸声连站在石梁另一端的农冰衣亦清晰可闻,手中的任情仙剑渐渐招式凝滞散乱,顾此失彼。

他一边苦战,一边急忖道:「看来楚老魔已认定我是那个「恶鬼」,想用花言巧语哄住他,不啻势必登天。再打下去,不出十招我就得伤在这老魔掌下!得寻个机会赶快脱身而出。只要隐形匿踪躲入到山梁下方的云雾里,以老魔如今的错乱神志,绝难再找到我。」

可这事想起来容易,做起来却绝不简单。他此刻已尽落下风,身躯完全被笼罩在楚望天刚猛无俦的掌势之内,想要说走就走,无疑是痴人说梦。

亏得卫惊蛰年纪虽轻,但这些年经盛年倾力栽培,自己又是走南闯北、身经百战,更曾有幸亲身参与两甲子一度的蓬莱仙会,其心智修为俱可堪称同辈中的翘楚。

他略一盘算已有定计,奋力架开楚望天左掌,扬声招呼道:「农姑姑,妳快往下走,我随后就到!」

脚下故意一个踉跄卖出破绽,引楚望天右掌来攻。

楚望天果然上当,想也不想拍出右掌直斩卫惊蛰脖颈左侧。卫惊蛰用出一式「擎天柱石」抱剑指天,剑锋朝外紧贴身侧,迎向楚望天掌缘。

楚望天自不会昏聩到拿自己的肉掌去撞仙剑剑锋,电光石火里手腕一转横拍向仙剑剑叶。

卫惊蛰不惊反喜,将全身功力灌注在任情仙剑之中蓄势以待。

「砰!」

楚望天一掌击实,拍中剑叶。尽管卫惊蛰早有准备,仍是教对方摧枯拉朽般的浑厚掌力打得眼前一黑金星乱冒,身子不由自主倒飞而出。

他「噗──」地主动逼出一口胸中瘀血,将对方破入体内的铜炉魔气流转导引化横为直,登时身躯沉重如铅,似一块巨石般急速往山梁下方坠落。

楚望天浑没料到卫惊蛰竟敢兵行险招,藉用自己一掌之势脱出樊笼往山下遁去。

他正自一发愣的工夫,耳中蓦听见农冰衣一声惊呼道:「小卫!」

从石梁那头不顾一切地飞掠而来。

原来农冰衣并未听从劝告先行离开,见卫惊蛰吐血飞坠,只当他早预料到自己三、五招内凶多吉少,故此才竭力要骗开她去。此刻心急之下更没时间多想,仿似全然忘了楚望天正飘立在山梁之上,不顾一切地冲将过来。

楚望天杀得兴起,哪里还管农冰衣是谁?

望着山梁彼端有一女子奔来,他想也不想,甩袖拍向农冰衣胸脯。这柔软轻飘的衣袖此时凝铸蕴藏上楚老魔三甲子的惊人功力,无异于泰山压顶重逾万钧,一旦拍实了,焉还有农冰衣的命在?

农冰衣只感劲风迫面,一股气流狠狠呛入口中,差点将她的喉咙撑爆。急切间她奋尽全身之力,挥出慧心短剑,挑向楚望天席卷来的大袖。

这一剑若是让丁原刺中,楚望天的袖袂不毁也得多出个小孔;如果换作卫惊蛰,好歹也能勉强将对方的攻招化解。

可农冰衣虽说家学渊源,剑法习自当年天陆正道十大高手之一的神医农百草,无奈功力火候委实太弱,慧心短剑方一触及楚望天的衣袖,便翩若惊鸿,弹射开去。

楚望天的大袖几乎毫无停顿,排山倒海般继续向她的娇躯拍到。

就在农冰衣行将香消玉殒的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一束剑光横出,「飕」地飞掠楚望天左肋,却是卫惊蛰去而复返。

方才他拼着硬接楚望天一掌脱出险境,便欲顺势沉身遁入脚下云层。不意耳中听到农冰衣惊呼,眼角余光一扫就见她冲上了石梁。

卫惊蛰这一惊非同小可,心知肚明以农冰衣的修为,较之楚望天实是天差地远,连一个回合都难以接下。

他惊急中硬是煞住去势,险险一口真气走岔,却已顾不得,飘身而回,以围魏救赵之计掩袭楚望天,只盼能救下农冰衣性命。

楚望天察觉卫惊蛰又回来搅局,当真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猛一催加铜炉魔气,大袖回荡迎向任情仙剑。

「啪!」

袖袂击在仙剑上竟不弹起,而是犹如巨蟒般顺着剑刃缠绕而上,锁向卫惊蛰右腕。与此同时他的左掌崩山裂石,朝着卫惊蛰胸口击去。

农冰衣惊得芳心欲裂,下意识一闭双目不敢再看。就听「砰啪」两声几乎无分先后地响起,她纤腰一紧已被卫惊蛰探臂揽住,娇躯腾云驾雾般向下飞速坠落。

原来最后关头卫惊蛰右手逆向运劲猛振,与楚望天大袖上袭来的劲力一顺一反,「喀」地一声,追随自己二十余年的仙剑任情已被拗断。

他心中来不及痛惜,振腕将手中半截仙剑掷向楚望天咽喉,左掌与对方掌力一交。

楚望天大袖顿时走空,眼见面前寒光闪动一束犀利锋芒直刺咽喉。他拧身甩头,急出右掌「啪」地拍飞断剑。可任情仙剑的剑锋仍旧快上半拍,在他肩膀上化出一道血线,远远抛飞进山梁下方的浓密云雾里。

卫惊蛰的滋味却更不好受。他仓促出掌,虽然堪堪封架住楚望天的左掌,可对方沛然莫御的掌力依旧势如破竹攻入体内,翻江倒海般将他的经脉绞得寸寸欲碎,自胸口以上真气轰然涣散一泻千里。

卫惊蛰这一下伤上加伤,险些痛昏过去,却清楚自己与农冰衣命悬一线,不容有分毫的喘息迟疑。

他硬是压住一口几欲喷薄而出的热血,拼命凝聚丹田真气侧身搂住农冰衣,趁着楚望天前招已尽、后招未生的须臾空隙,急速沉身往下飞遁。

楚望天对左肩的伤痛恍若不觉,振声长啸,如影随形追着卫惊蛰冲下山梁。可很快他的眼前一暗,已置身在翻滚起伏的浩荡云海之中,卫惊蛰和农冰衣的身影在下方数丈外一闪而逝,没了踪影。

楚望天愣了下,也不晓得舒展灵觉搜索,如一只没头苍蝇般在云涛里四处乱撞。

卫惊蛰感应到来自上方的危险渐渐隐没,心情一松「哇」地狂喷一口瘀血,揽着农冰衣的手臂一软,终于昏死了过去。

也不知是过了多少时候,一阵清脆悦耳的鸟鸣声,慢慢将卫惊蛰从昏迷中唤醒。

他吃力地睁开眼睛,禁不住低低痛哼了声,却发现自己正躺在松软如茵的一片青草上,身旁有一条小溪潺潺流过,温煦的阳光透过高空的洁白云层,洒落在他的身上。

然后,他便看到了农冰衣那张充满喜慰的笑靥,心头莫名地一定。

农冰衣盘坐在他身边,忽然收起笑容绷紧俏脸道:「伸出左手来!」

卫惊蛰依言抬手,可手臂甫一动,立时疼得浑身直出冷汗,不自禁地皱起眉头。

农冰衣一面将金针扎入卫惊蛰左手背上的经脉,一面数落道:「就你会逞英雄,都逃了开去,干嘛还不要命地回来送死?」

卫惊蛰扭头看着她用春葱般的玉指,灵巧地捻起一枚枚金针,给自己行血疏脉,微笑道:「有妳在,我死不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农冰衣的俏脸蓦地一红,险些扎错了位置,樱唇里轻啐道:「你当我是大罗金仙么?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回头我该如何向盛大哥他们交代?」

卫惊蛰笑笑不答。

农冰衣替他行完一遍金针,轻舒口气道:「算你命大,只吐了几口血就没事了。不过想要完全复原,还得老老实实养个把月。」

卫惊蛰「哦」了声道:「我们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农冰衣回答道:「不算太久,只有两天三夜而已。你醒了就好,闷也闷死我了。」

卫惊蛰若有所觉地凝目望着农冰衣的玉颊,脸上现出了一缕诧异的神情。

农冰衣羞嗔道:「看什么看,奇怪?」

她忽地一省,伸手往脸颊上抹去,将颊边那两道兀自隐隐可见的泪痕用力擦净,却心虚地不敢再看卫惊蛰。

此刻此地,惟有和风拂过,流水静静淌过。

又不知多久,卫惊蛰似为了打破尴尬,低声问道:「这是哪里,楚老魔没追来吧?」

听农冰衣娇哼一声道:「你自己不会用眼睛看么?」

卫惊蛰不以为忤地一笑,目光巡梭到一块溪畔伫立的青石碑上。

但见石碑上有人用铁器龙飞凤舞地勾勒三字:「不羡仙」,下方又有五字,赫然是「俞宽、倪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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