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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正传(完整版) 麒麟正传(完整版)_分节阅读_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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澡出来陆臻已经把药准备好了,夏明朗随便吞了两颗消炎药,把晚饭硬吞下去之后蒙头又睡,他有些累,心与力俱憔悴,陆臻需要时间去思考,而他需要精力去承受陆臻思考的结果。

夏明朗在发烧,陆臻于是更加不敢离开,反正思考是不需要空间的,他坐在夏明朗的床边抽着烟,烟味融合了这房间里暧昧的空气还有两个人的体味,混合纠缠在一起,陆臻觉得他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不光是脑子,是整个胸腔腹腔都出了毛病,空荡荡地痛,腔子里没有了五脏。

任何事,只要愿意总是可以想清楚的,只要愿意也总是可以有个结果的,而痛苦的是梳理的过程。那种疼痛,像是把心脏挖出来分筋沥血,看清自己的每一点眷恋,每一个心念,选择一些,抛弃一些,撕裂般的痛。

总有一些东西,逝去之后永远不再回来,于是,放不放手。放了会变成怎样,不放又会怎样?

我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有遗憾,当生命走到尽头,这会不会成为我人生永恒的痛?

夏明朗说得对,我最怕的就是犯错,最怕有人可以站在正义的高处指责我,而我于是再无依凭,一路坠落,当我已经不再永远正确、问心无愧,我要再去相信什么,如何在现实的狂流中站立,如何期待我的未来?

有谁知道?

有谁能告诉我?

有谁能替我做这个决定?

陆臻仰起头看烟雾变幻的身姿,奇幻的美,莫测而妖异,犹如我们的命运,然而他无奈地笑了,他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没有人可以为他做这个决定,他的命运,终究只能由自己来掌握与控制。

过分信任是一种天分,而他没有。

过分依赖是一种天分,他也没有。

随波逐流是一种天分,他还是没有。

这是他的宿命!

于是,终其这一生,他总是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听,用自己的心去感受,用自己的头脑来判断,走自己的路,即使错误也必须独自承担。

陆臻偏过头去看夏明朗的脸,熟睡时没有任何侵略性的五官,几乎是有些平淡而温柔的,陆臻的手指落到夏明朗的嘴唇上,描画唇线的轮廓……

即使是他也不行吗?

陆臻小声地问自己。

而笑容却变得更加无奈。

是的,不行,即使是他,也不能代替自己决定未来。

陆臻把手掌覆在夏明朗脸上,温柔地抚摸,蜜意柔情,忽而脸色一变,手背贴到夏明朗额头,触手滚烫,燥热如火。

完了!

通常从来不生病的人,一旦生起病来总是气势汹汹,如山崩倒。

陆臻看着39度7的数字愣了两秒钟,僵硬地抬起头。

夏明朗被他裹在被子里叹了口气,很哀怨的样子,曲起膝盖踹他:“完了完了,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队长!”陆臻哭笑不得。

“说实话吧,你小子现在心里是不是特得意?看把你威得?”夏明朗挑着下巴瞧着他。

陆臻脸上涨红,堵了半晌,道:“我,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你得打退烧针。”

夏明朗郁闷了,无奈脑子里晕乎乎,疼得乱成一团,他半闭着眼睛暗自回想自己上次感冒是什么时候,是否也是如此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队长?”陆臻有点急了。

“行行,去吧去吧!”夏明朗寻思了一下,与其等发烧烧糊涂了让陆臻给背过去,倒还不如趁他现在还能想事的时候自己走。

夏明朗坚持要自己走,于是陆臻当然只能随他,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边慢慢地踱。巡逻的士兵们过来检查证件,夏明朗无奈地解释自己感冒了,发烧了,要去医院挂急诊。陆臻看到巡逻兵惊骇地睁大了眼睛,一副像是看到天要下红雨的模样,心底的刺痛又深了几寸。

目送巡逻兵消失在夜色里,陆臻低声对夏明朗说道:“下次,我要是再发疯对你做这种事,你就把我抽一顿,打死算数。”

夏明朗忽然转过头看他,眸色深沉幽远,凝眸深处,像是有无尽的渴望与期待,陆臻有些惊愣地看着他的眼睛,夏明朗抬起手,手指却悬空从陆臻脸颊上滑过,压到他的肩头。

夏明朗笑道:“好啊!”

陆臻有些失望,因为他刚刚看到的似乎并不仅仅是这样玩笑似的两个字,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那个瞬间夏明朗其实想问:还会有下次吗?下次,将来,以后,你还会继续对我做这些事吗?假如我们不再是战友,不再是队友。

然而所有涌到嘴边的话都让他拦了回去。

这是一个决定,有关陆臻人生的决定,于是,也只有陆臻自己能决定。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最初的那个身份,他是陆臻的教官,夏明朗!

那个在整个选训过程中丝毫没有任何魅力可言的人,他总是这样不遗余力地破坏自己的形象,为的只是尽可能地不要去影响学员的选择。他只希望每一个选择留下的士兵,都单纯地只是因为这片土地,这种生活,而不是为了哪一个具体的人或事。因为人会走,事会变,唯有信仰永恒不灭。

假如,假如说,陆臻真的无法承受这些,那么……他终究还是会后悔的。

夏明朗坚持了他的沉默。

感冒发烧,病毒侵染,于是肉体脆弱,夏明朗有选择地让医生看了一些正常的擦伤,于是那个午夜值班哈欠连天的医生给他开了一份很正常的药。

病房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夏明朗坐在躺椅里输液,陆臻犹豫了一会儿,覆住了夏明朗输液的那只手,温热的掌心贴着冰冷的针,恰到好处的温柔,干干净净的,清清爽爽,彼此相视一眼,淡到旁人谁都看不穿的浓情。夏明朗的高烧已经退下去了,脸色变得苍白,陆臻看着他闭目昏睡,有种奇异的脆弱感,好像光辉闪耀的神祗忽然敛尽了他的芒刺,退到最初的位置,脆弱的人,血与骨糅成的人体,轻轻一刀挥下去,便会烟消云散。

陆臻握着他的手背,感觉到一些东西在心头涌动,说不清道不明地,暗暗生长。

当输液管里滴下最后一滴药液,天色已经微亮,陆臻拎了药随着夏明朗一起走在大路上,眼前是玫瑰色的朝霞。

他忽然想到曾经的某一个下午,他们也这样肩并着肩走在一起,那个时候,他刚刚痛哭过一场,为了他求而不得的爱情,他的失落与心伤。夏明朗安静地陪在他身边,陪着他。

而现在,他正在经历着人生更为重大的转折。他的天真,他的执着,他的纯净的渴望,在一夕之间碎去。

他愤怒,他撕咬,他其实是在发泄,可夏明朗还是这样安静地陪在他身边,陪着他。

一路同行的人,如果说生命是一个旅程,我只想为自己找一个伴。

陆臻抬头看到朝阳如火。

“早晨六点钟的时候,会觉得一切刚刚开始,自己无所不能。”

陆臻把夏明朗送到寝室门口,出早操的哨音已经在楼下回响,陆臻迅速地整理了一下衣帽,想要往楼下冲,夏明朗忽然拉住他。

“那个,是这样,如果有了决定,随时都可以告诉我。”夏明朗看着他,眼神有点尴尬,马上又松开了手。

陆臻用力地点头:“我会的。”

闭上眼,看到眉心的血。

堵上耳朵,听到枪响。

捂住鼻子,血腥味四下蔓延。

封住心灵,他看到白玉的镯子束在女人娇柔的手腕上,轻轻推门的时候敲出叮的一声脆响,少年在床上跳起来,神色惊慌而懊恼:“妈?!”

“怎么又不睡觉?偷偷摸摸的在干什么呢?”女人嗔怪道。

那声音是软糯的,带着长江尽头吴侬软语的底调,陆臻于是惊讶地睁开眼,女人模糊的面目渐渐变清晰,如此熟悉,与他时时想念的母亲是同一张脸。

陆臻用力咬紧了唇。

如果他们是无辜的,当然那仅仅是如果。

如果他杀了无辜的人,与他一样的儿子,一样的母亲……

如果,真的有这种如果的事……

方进迟钝地发现陆臻最近很沉郁,心事重重的样子,虽然最近因为训练的事他已经很有心事,可是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心事的问题,他简直是……方进找不到词,于是偷偷摸摸地去问夏明朗。

夏明朗顾左右而言他了一番后忽然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们前几天清除的目标是无辜的,那怎么办?”

“啊,上次那个任务出问题了?”方进大惊失色。

“没,没问题。”夏明朗马上道。

“那不就结了?任务没问题,那人怎么可能是无辜的。”方进莫名其妙:“队长,我觉得自从你跟了小臻子那知识分子,自己也变得有点娘娘腔腔的了。”

夏明朗磨了磨牙,嘴角一挑,露出淡淡的一抹笑。

方进退开两步,望了望天,忽然道:“啊呀,我刚刚答应了小臻儿去照看他的那些花儿。”

他的那些花儿。

夏明朗忍不住有点想笑。

嘿,小家伙,你说过你是我的树,我们不会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3.

黄昏时分,当夕阳融化了所有的色彩,整个基地都安静了下来,远处的人们都列着队往食堂去,操场边的主席台上有两个人。

刚才收队的时候,陆臻拉了他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那声音很平和,可是夏明朗猝然心惊。

陆臻退了几步坐在主席台的边沿,夏明朗站在一旁抽烟,等着他开口,过了一会儿,陆臻忽然扬起脸来笑道:“有烟吗?”

夏明朗一愣,上下摸着口袋,意外地发现烟盒里已经空了,他愣了愣,把自己指间剩下的半支烟递了过去,陆臻也不介意,接过来抽了一口。

“看来我把你给带坏了。”夏明朗讪讪道。

“我难得想事才抽一支,跟你不同性质。”陆臻咬着下唇,低声问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决定要走,你,你还会继续爱我吗?”

陆臻没有抬头,视线落在地面上,看着夏明朗的靴尖。

“会啊。”夏明朗毫无停顿地回答了他。

陆臻猛地抬起头。

夏明朗微笑着:“我们可以打电话,可以写信,每年还有假期,如果你还在本军区,我就有更多机会去看你,当然,你还可以去信息那边,反正他们王队很喜欢你,那我们其实跟现在也没什么分别,可是……”

夏明朗顿了一下,陆臻专注地看着他,等待着那个但是。

“可是,如果你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继续这样的生活,那么,你还会不会能接受这样的我呢?”

陆臻愣住,慢慢反应过来笑道:“是啊!”

“所以,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夏明朗翻着口袋拿出烟盒,打开看了一下,苦笑着捏成了一团。

“一般人是不是没我这问题?”陆臻问道。

“知道暗杀任务的三项原则吧?” 夏明朗提醒他,刻意控制过的声音是平静的,与他的眼神一样的平和,静水流深。

“知道,三组以上的调查人员,三年以上的观察周期,三人以上的将军或者部长级签名。”

“你连这都不相信。”

陆臻沉默了很久,有些悲凉的说道:“是的,我刚刚发现,我连这个都不相信。”

“那你相信什么?”夏明朗温和的看着他。

“正义、公平、民主、慈善……”陆臻说到最后自己笑了起来:“我相信一些不会绝对存在的东西。”

“那你不应该留在这里。”

陆臻执拗的看着夏明朗,泪水在眼眶中凝聚,像水晶一样剔透分明,映出晚霞的余辉。

夏明朗终于心痛得再也受不了,转过身去看向天边的落日。

“你爱国吗?”陆臻问。

“当然。”夏明朗笑了:“说句不好听的,在这儿呆着的,都他妈是一群狂热的爱国主义卫士。你说得对,一般人没你这问题。我们想不到你的那些问题,不去想,那样的对错与我们无关。至少现在无关。我们这些人在干嘛?我们这么拼命为了啥?为国尽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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