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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游侠传 第七卷 仓皇南下 第七章 文明都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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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庶道:“伊兄,新野、襄阳一带的情况如何?”

伊籍这才落座,不再废话:“遵照主公之命,我已与黄巾杜军师联络。他们现在新野城西的一片山谷中结营,自耕自食,偶尔以粮食和城里交换一些盐巴布料,很少扰民。新野令霍峻非常满意,时常去看望刘、龚二位渠帅,资助些军需。襄阳城中,我已说动了两位贤才,愿意鼎力相助主公。还有几位,还有些犹豫,恐怕要见着主公以后才能决定。”

他提到杜似兰,我立刻想起很久没见这位美女义妹了。安陵隘那白衣少年大约就是因为跟杜似兰赌气,才跑到伊川去找我。虽然他为人实在他妈不是东西,但毕竟救了我和徐庶。说起来,真该感谢我这位义妹才是。

徐庶看我一眼,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转一下眼珠,却说起献帝密诏之事,并让我再次展示。不过怕他看出破绽,看过之后就让我收了。

伊籍喜出望外,道:“襄阳本身就是人杰地灵,近年又多入名家高士,正是人才鼎盛,俊彦如云。主公有此密诏,何愁无人辅助。”

徐庶道:“我和主公这次南来,不去它处,先到襄阳,就是为了襄阳的人才啊!”

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份单子,名为“襄阳百杰图”让伊籍看看有什么疏漏没有。

伊籍仔细看过一遍,连连点头:“主公,徐先生所列这些人,果然都是襄阳城中最有用、却也最没用的人。”

看着我惊讶的面容,徐庶解释道:“他们都是可以大用的人才,但刘表,却只将他们都养起来,根本没有使用他们的任何打算。所以他们只能什么事都不做,比一般的人反而更加不如。是不是,机伯兄?”

伊籍道:“正如元直所言。”

他忽然双目放光,大放异言:“主公何不就此攻夺襄阳?这地方倒乃是可安身立家之所,刘表软弱,取之不难,伊籍愿结群党,以为内应。”

我忙道:“不不,伊兄,稍安勿躁。我和元直,现在只是想搜寻一些襄阳的人才,暂时还不想惊动刘景升。”

心中苦笑,这人年纪比我们大了许多,按说应该更加成熟才是,可是这性子却反而更急。

伊籍想了想,无奈地点点头:“嗯,也是,主公初到荆襄八郡,先积蓄些力量也是必要的。”

这时,忽然咚咚声响,府外有人敲门。

伊籍皱眉道:“谁这时候来啊?”

出去开门,不一刻回来,笑道:“原来是董兄急不可耐,要来拜见主公。”

他身后跟着个人,三十七、八的年纪,身上穿着法冠绛服,却是官员打扮。

我和徐庶都站起迎客。伊籍介绍道:“这是我们襄阳的董恢,字休绪,现在是我的顶头上司,东市令长。他听说主公在,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赶过来了。”

附在他耳边,告知他我和徐庶的身份。我耳尖,还听到密诏之类的煽动性语言。心想:“又是那百杰图里的,哦,对,他精通律法。”

董恢脸上现出震惊表情,失声道:“那就是陛下的江南钦差特使了?”

伊籍得意洋洋,道:“那还用说。”

董恢急忙整冠理服,磕头参见。

老这么干,我可真受不了了。徐庶看看我脸色,急忙把他给拉了起来,道:“现在都是一家人,大家随便坐着谈吧。”

董恢站立,忽然想起:“伊兄,我刚来之时,似乎见文长在杂肆与人斗鸡,因为走得仓促,忘了叫他。是不是叫他一起来见过主公?”

伊籍犹豫一下,摇头道:“先别叫他了。我原来曾跟他说过,他似乎不是很有兴趣。”

董恢笑道:“他昨日和一个蛮子斗鸡,输了许多,晚上跟我借钱的时候,还直问我,伊先生说的那个有钱的主公什么时候来啊?”

说完这句,忽然醒起我在,顿时张口结舌,诚惶诚恐起来。

文长?我心下一惊,强自镇定地笑道:“董兄不妨事,现在是在伊兄私宅,大家随意些比较好,你们二位比我大,叫我阿飞就好。嗯,那位文长姓什么啊?”

董恢正色道:“董恢已立誓效忠主公,自当遵从主臣之礼,岂可随意?”

我摇摇头,心道:“你们都这么一本正经的,我可不喜欢,浑身上下都难受。”

也顾不上再说什么,继续追问我关心的问题:“那位文长是谁啊?”

伊籍道:“主公,文长姓魏,名延……”

啊!真是他?那个一心追随刘备,为此不惜两次叛卖主人,后来屡遭孔明猜忌,倍受争议的蜀国中期第一名将魏延魏文长?我差点惊呼出声,好在想起现在少卖弄自己的先知本事最好,才勉强忍住。瞪了徐庶一眼,心想:“襄阳这帮人里,以这魏延最是拔尖,怎么你给我的名单里,却单单没有他?”

徐庶歪歪嘴,心想:“一个小混混而已,这种人襄阳城里多的是。伊籍也忒多事,竟然拉了这样的无赖入伙,当我们是黑社会啊?”

当日许都在我家里,大家一起谈论臧否人物之时,他对伊籍的眼光就不以为然,现在当然更加看低三分。

可是我知道魏延的分量,立刻挺身而起:“董兄,我随你一道去见见他。”

徐庶、伊籍俩人都是不大想去的,但见我起来,也只能跟着爬起来。董恢喜道:“主公礼贤下士,可比周公吐哺。不过,以后万不可称我为董兄,以免颠倒主从之序,理法不合也!”

我忙道:“是,是,董大人请。”

忽然想起屋里这俩人都还没封官许愿,心想:“要不要先封一下?”

看看徐庶,徐庶摇头,意思是不到时候。

我想想也对,等魏延来了一起封吧。

董恢对我称他为董大人似乎也不满意,想想也没什么合适的,暂时就这样吧。耸耸肩,当先出去引路。

进了东市门,门卒见市令长亲自引路,不知道我什么身份,一齐肃立,低头不敢乱动。

我心中暗想:“这董恢治属,倒很不错。他精通律法,以后可以做我们的廷尉,现在该封他什么官呢?”

廷尉是九卿之一,主管司法。我目下还没自建王朝,可不能这么乱封一气。

我一边走,一边四下看看,道:“襄阳之市,真是盛况空前啊!”

董恢摇头说道:“现在这都算不得什么。二十年前,我曾去过洛阳,那里的东西二市之繁荣,令我目为之眩。想那时的京都,船车贾贩,周于四方;废居积贮,满于都城;琦赂宝货,巨室不能容;马牛羊豕,山谷不能受。”

他一边说着,一边眼望远方,极是憧憬怀念的模样。说到最后,忽然伤感痛恨起来:“可恨董卓恶贼,不但祸乱朝纲,荼毒百姓,还竟然一把火把这些全都烧毁!”

伊籍也叹息道:“休绪就是思念昔日洛阳二市之盛,才专门要求来做这东市令长的。我大汉乱世十余年,各地均废,惟有襄阳之市独盛,甲于天下。董大人居功甚伟。其实以他学问,在此等小市,实在是委屈大才啊!”

我心中明白,伊籍是告诉我,不要因为董恢担任这市场小令而小觑了他。严肃道:“商市和田地一样,乃国之命脉,岂能以‘小’称之?”

心想:“再过几千年,农业早完蛋了,可商业却越发兴旺,这种事恐怕你们难以想象。”

董恢脚步似乎忽然间轻快了些,笑道:“不知文长今日要输多少文钱呢!”

伊籍道:“没把你才给他的那身布襦输掉就算不错了。”

董恢苦笑一声:“我家也只有两件,老母体弱,这件文长要输了去,冬天我也没法管他了。”

伊籍哼了一声:“你是他姑父,也该说说他了。这么大的人,别老这么胡天胡帝的。”

董恢叹道:“他父母死得早,从小就是阿韵照顾他。要不是阿韵前年故去,文长也不能这样。”

伊籍道:“你就是太念旧,才会这么惯坏他。”

董恢苦笑着,不再说话。

我心想:“原来你跟魏延有亲戚关系。不过襄阳之市如此之繁华,你却要把自己过冬的布襦给侄儿穿,也真够清廉的。”

襦,是一种及于膝上的棉夹衣。一般朴素人家,冬天用布帛做襦穿。有钱人就用白色细绫做襦,称为绮襦。古代记载中,绮襦常和一个后世很常见的词联用,那就是“纨袴”所谓绮襦纨袴。因为襦短仅至膝,下面必须著袴,即裤子。有钱人以纨做袴,故称纨袴。

虽然汉时重农抑商,但董恢身为这目下最繁盛的襄阳之市的东市令长,真想要吃山珍海味,穿绮襦纨袴,其实也很容易。不用他动手动脚,自然会有人送上门去。他如此清贫,自是以廉洁自律的缘故。

不多时来到杂肆。这里可算是市中最热闹的地方了,但却没有挤来挤去难以行走的感觉。民间百戏,各有所属。董恢带我们径直进入斗园,问市卒:“魏延在哪个场子?”

那门卒道:“董大人你可来了,魏延在鸡栏第四个场子里,刚才听见他好大声的一声叫,似乎又输了大筹。”

看来魏延常在这儿赌,赌品连他都知道。

董恢大急,立即冲了进去。我们也只好加快步伐,鸭栏、鹅栏、鹌鹑栏、蟋蟀栏等都从眼前一闪而逝,伊籍边跑边给我们解释:“文长一旦大叫,必然是把身上的钱都输光了。”

徐庶看着前面耳朵都红了的董恢,心想:“嗯,这下你送的布襦保不住了。”

他本非如此刻薄之人,只是实在不喜欢魏延这种无聊闲汉,没事你去打架斗殴都可以啊,拿人家的钱跑这儿玩斗鸡,你以为你跟富贵子弟似的,钱多得慌啊?

还没到鸡栏边上,就听里面一声大叫:“来啊,打啊,再打啊,往这儿打!爷就是没钱,怎么着,有种你就打死老爷我。”

一个江南口音的汉子道:“算了,算了,别打了,这家伙皮厚,咱犯不着跟他生气。”

另一个粗暴的声音道:“不行,给我打!这无赖,昨天就欠了咱们许多钱,原说今天带了还,没赌两下又被他耍骗了。给我往死里打。”

前一个汉子道:“爷,咱们到这里是寻乐玩耍,可不是为了打这种无赖的。万一……”

忽然放低了声音。

徐庶一愣:“这两个声音都好耳熟啊!难道是他们?”

董恢大叫:“里面的好汉别打,我替他还钱。”

边喊就跑进栏去。

伊籍也进去了。我正要跟上,徐庶忽然拉住我,低声说了几句,我一呆:“有这种事?”

不由停下脚步。

徐庶道:“主公你且在外面等等,我悄悄进去瞧瞧,也许能碰见,看看是不是。”

我也想进去。徐庶道:“主公你现在进去,魏延那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样子让你瞧见了,还不得把他羞愧死?”

我一想也是,那可是蜀国关羽之外最性高气傲的名将,不能这么见面,点点头:“好吧。”

便不再坚持进去,留在外面等候。

有董恢、伊籍他们俩在,既有钱又有权,当然一切都好搞定。对方显然也不想闹大,赔足了赌款也就妥当了。然后董恢开始修饰魏延的仪容。

等再见着他们,已是两刻钟以后。

看那魏延,除了眼睛青了老大一块之外,其他的和后世描述的也差不多,二十刚出头,身高八尺,面如红枣,不,重枣。虽然被狠揍了一顿,脸上却依然是一派大模大样,什么都不在乎的地痞流氓气。

他身上的布襦,果然不见了。

双方介绍认识,重回伊府。胡氏已经把饭菜都做好端了上来。

过了好一会儿,徐庶才回来,落座之后,向我点一点头,面带笑容。

我心中欢喜,这一趟果然不白来。

酒桌上就我就劝魏延,大好男儿,别老去市舍鸡栏勾当,应该干些正经事了。

魏延嬉笑着问我,做什么叫正经勾当?

我耐着性子,讲述各种道理,列举前朝诸如韩信、樊哙、周勃、铫期、马武、吴汉等著名以布衣从军,终至王侯的例子,劝他先去军队里干干,积累些军事经验,在这乱世里,日后肯定大有用处。

徐庶直拿眼瞟我,意思是我花这么大气力在这种人身上不值。不过对我列举的那些人倒很赞同,认为比喻恰当:“全是一帮无赖闲汉出身!”

董恢和伊籍都很感动,觉得我这人不错。也在旁边帮腔。

被我乱七八糟的一顿教训,魏延大概也晕了,最后居然接受了我的意见。董恢眉开眼笑,感激不已,伊籍则很诧异地看着我,对我竟有这种说客的天赋也是暗怀敬慕。

其实我是看在历史上有这么块好料,不想他废掉,而且念着董恢抚养他的不易,才苦口婆心说上这么一大通,不然像魏延这种痞子个性,我早厌了。

很奇怪啊,这种人最后是怎么成为一代名将的?

下午,魏延跟着董恢刚走,阿西带着阿昌找来了。

我看着阿西阴沉的脸面和阿昌红肿的腮帮和嘴巴,知道阿西没对自己失职的兄弟客气。

徐庶见到阿西很高兴,把他俩拉出去好一顿说话,再回来时,阿西已经喜笑颜开,阿昌也咧开肿胀的嘴巴直乐,俩人匆匆忙忙吃了点饭,就又出去了。接着徐庶就和伊籍一阵嘀咕,伊籍也很高兴地笑了。

第二天一早,徐庶就督促我起床,说将有贵客要来拜访。

我一看,主人伊籍已经不见人影了。

果然,刚吃过饭,门外就有客人来访。

居然是襄阳著名谋略家。

蒯良蒯子柔。

啊,这可是我早已私心仰慕的高人。

“元直果然军师之才。”

看着旁边不动声色的徐庶,我暗暗想道。

现在,在这熟悉的一片天地里,完全恢复自信的徐庶终于有了施展才华的机会。

我伸了个懒腰,觉得真舒服。

以后,也许会更舒服吧。

十二月十九日晨。

晴冷。

因为我和蒯良的一个赌,导致我只能留在襄阳。

到现在,已经整整二十天了。

为了这个赌,徐庶很不高兴。

他是希望我尽快赶去长沙。

他是对的!

可是我却不能走。徐庶后来也察觉到,我留下来的决定也是对的。

因为如果蒯良打定主意不放我走,我就走不了。

接下来这几天我也没耽搁,拜会了很多人,也有很多人来悄悄拜会我,其中包括徐庶、伊籍介绍来的一些名流。算下来,百杰图上的贤才,至少见了十之六七,不过结果并不令人振奋,甚至有点沮丧,愿意现在就跟着我干的,寥寥无几。

当然也有开心的时候,首先是搞定了医圣张机。想想看,这种当代医道数一数二的大贤,那比凤毛麟角还少见啊!

不过一开始并不顺利。我们去他家拜候,尽管伊籍说得天花乱坠,张机却是兴趣缺缺,只是毫无诚意地表示,有了时间,一定会去长沙看看飞侯和徐先生。徐庶见情况不妙,对方这是要逐客了啊!眼珠一转,随口提起那天和他吵架的王粲,问张机此后是否又见过他。张机怔了半晌,终于恍然大悟,抓住我和徐庶的手好一阵摇晃,说原来是你们啊,真要谢谢你们呢!那天晚上王粲巴巴跑到他家去,又是赔礼又是道歉,最后又要了好几副药去。赔礼道歉也就罢了,最要紧的是王粲愿意吃他的药,这活人的功德,实在是无可估量啊!嗯,没说的,日后飞帅若有用得老朽之事,尽管开口。

有时侯难关就那么一层纸。张机的这一张,就被王粲给捅破了。

其二是魏延的事,因为蒯良在军中强大的影响力,非常顺利,初入军营就做了都伯,手下管着100人。当了头,人老实多了,天天带着兄弟们练功习技,偶尔还来向我请教武学之道和管理经验,勤奋着呢。

最后是与武陵帮结盟。那天魏延挨打的时候,徐庶就听出里面打人的俩人口音十分耳熟,进去一看,果然不错,正是武陵帮的军师司马芝和首席长老冯千均。徐庶不愿当众相认,伤害董恢的面子。便待董、伊带魏延出去之后才上去招呼,司马芝和冯千均没想到会见到他,都是多年没见的老朋友,意外相见,都是十分高兴。徐庶把我的事一说,俩人更是兴奋非常,说久仰飞帅英名了,想不到他能来江南发展,一定要给我们介绍认识。

约好了时辰,第二天晚间,我与他们相会。大家都是义气中人,自然一见如故。冯千均是冯喜的哥哥,但武功之强,却不是兄弟能望其项背的,在帮中只有副帮主沙摩柯能与他一较短长。最让我想不到的是司马芝。按说军师这种职业起码算一伪白领,圈里混的应该都是文明人才对。可是司马芝却脾气暴躁,出言粗俗,比蛮夷还蛮夷,一开始让我好不习惯。说了几句我猛然听出来口音,原来那对魏延要打要杀的,并不是我一直以为的冯千均,而是司马芝。

司马芝听到我对他的评价很是佩服,粗声大笑几声之后说,飞帅眼光如炬,这“比蛮夷还蛮夷”六字,正是他能在武陵帮稳居军师宝座的秘诀,想不到飞帅一眼就看透了。

吃了一顿酒,扯了一晚皮,再练了一回手,亮了一下诏,这哥俩立刻就成了我的忠实拥护者,冯千均甚至打算立刻卖身投靠,等我到了长沙就去跟着我大干一场。徐庶拦住他,说你们这样过来,好没面子,怎么也得把武陵帮也带过去。说到这里掏心窝子的时候,司马芝和冯千均忽然都面泛难色,都感到沙帮主那是自己兄弟,什么都好说话,可是后面还有位黑帮主,心思难以测知。

我大感兴趣,表态希望能见见黑帮主。双方最后计议妥当,先口头结盟,他们立刻返回武陵,向二位帮主进言,安排黑帮主和我见面。蛮夷动作就是快,第二天天还没亮,俩人就拍拍,立刻跑路了。

数日间忙得我和徐庶鸡飞狗跳,不亦乐乎。中途伊籍把他肆上买的好剑送了我和徐庶一人一口,让我顿时记起铁挺来,不过实在太忙,暂时就不去找他了。

其实襄阳我最最想见是诸葛亮和庞统,但却一直没有见着。

诸葛亮外出游山乐水,已经将近三个月没回来了。至于庞统这大少,据庞德公的儿子、诸葛亮的二姐夫庞山民说,他已在孙权的中护军、前部大督周瑜手下找了个职位,打算作为躲债晋身之地,暂时不打算离开。

虽然失望,却毫无办法。

不过我和蒯良打赌,看来我赢了。

因为昨天是最后一天,而前方根本没有传来可令举城欢庆的消息。

那就是长沙还是没有能攻陷!

我知道蒯良的想法,希望我能留下来取代刘表,依靠这里的人力财力兵力,去争霸中原,完成他祖先一直渴望但却做不到的事情。

可是我对这个计划实在不能赞同,刘表在这里十年了,树大根深,枝繁叶茂,各种势力盘根错节,我要想短期内取代他,机会实在是太小了。而且名不正言不顺,我呆在这里能干什么啊?长沙那边,有荆州大军强压的外部环境,又有桓袖、徐庶、阿叙他们内部人的支持,条件多好啊,干什么不好玩?嗯,就是这个主意,到四郡去!

正在想着,蒯良来了。

他走路的姿态有一种阴性的美感。我看的古代肥皂剧里,那种上流社会的世家子弟,都有这种癖好,时时处处都在无意中显示着自己独特的身份地位。

虽然我对此并无任何欣赏的想法,不过表面上,我还是勉强用眼神表示了一下欣赏的态度,目视着他从远处缓缓走过来。

蒯良微笑,向我摇了摇手。

和他相熟之后,他有次曾在闲聊说起这次见面,称我一个带笑的眼神,立刻就让他找到了一种非常亲近的感觉。

天知道怎么回事,我那么假的神情,居然能骗倒这久经沧桑的老人。

我后来也很喜欢他,不过却只是因为他说话的方式。

直截了当,莫名其妙。

这时徐庶也出来了,没等我们俩寒喧几句什么天冷了快请进屋之类的闲话,蒯良眼光闪动了几下,便道:“飞侯,你赢了。”

我皱下眉:“我有点不明白,蒯别驾为什么要和我作二十日之赌?”

徐庶看我一眼,心想:“他和你打这个赌,明摆着是不想让我们及时赶到长沙,好让蔡瑁有机会最后一试攻取长沙,这有什么不明白的?”

蒯良叹道:“因为到昨天为止,是蔡都督自定的攻陷四郡的最后日期。以德珪之才,统率五万大军,兵良将优,围困长沙整整半年,居然寸功难建,寸土未得。我真是没有想到!”

我想道:“你们要用蔡瑁这种蠢材为将,那怨得何人?”

蒯良从怀中摸出一本薄册:“此乃《韩信兵法三篇》的真本抄本,送与飞帅,以为此赌之彩头吧。”

好东西我都是愿意收的,于是不客气了。接到手里揉一揉,没什么分量,问:“子柔先生,为什么只有三篇?”

明修栈道,偷渡黄河,背水为阵,垓下九战,韩信这些光辉灿烂的用兵之道,向为后世兵家所推崇。那么高明的兵法大家,怎么就只留下三篇兵法?

蒯良呵呵而笑:“飞帅真直爽之人,这是嫌我礼薄啊!”

我笑道:“哦,那也不是,只是觉得有点奇怪。我听说他曾与张良一起整理先秦的兵法,共得一百八十二家。怎么他自己写的兵法,反而这么少?”

蒯良讶道:“飞帅如此博学多才,这件事竟也知道,真不愧是当代名将啊!”

我脸红脖粗:“只不过是偶然听说罢了。”

心想:“你这不是损我么?”

蒯良正色说道:“非也!当年楚汉相争,刘皇帝虽然重用韩王,却久怀猜忌之心,项羽刚刚败亡,即夺韩王兵权,徙为楚王,继又黜为淮阴侯,软禁于其身边。在这一段萧索寂寞的日子里,韩王郁忿不得发,方点校兵书,以舒心怀。此事知者极少,飞帅真是有心之人。”

“哦!”

韩信整理百家兵法的事我还是听池早说的,所以以为这事全天下的人都应该知道。却没想过,在刘氏掌握天下的大汉时代,韩信的事迹,那是百禁中的大忌,提都不许提的。

徐庶心中叹了口气,他明白我的心思。刚在安陵打了大败仗,一直逃到襄阳这么远,无论对他,还是对我,都是无可辩驳的大辱,所以神经的敏感度就高了点。

忙请蒯良进去上坐。蒯良推辞道:“我今天来,是想和飞帅、元直说一声,三日后是老夫60之寿,所以特来相邀!”

取出两封巨大的请柬,递了过来。

我和徐庶都哦了一声,忙分别接了过去。心里都想,这么巧?看来他和我打赌留客,也是希望我们参加的寿宴吧!

蒯良摆摆手:“近日家事繁杂,老夫就不多耽搁了。三日之约,老夫甚盼与君等细谈,两位且莫来迟哦!”

徐庶忽然想起一事:“哦,先生大寿,本当大肆宣扬,以大礼拜进。奈何如今我等身份有异,实不宜张扬。先生寿宴之上名流高座,恐怕大有不愿见我等之士呢。”

蒯良笑道:“我明白,所以小儿蒯奇,到时候会亲自来接诸位,到时候两位跟着他走就行了,必不误了飞帅和军师的大事。”

蒯良生日那天下午,他的公子蒯奇亲自驾车来接。和他同来的还有一个高高的年轻人,蒯奇介绍说是刘景升的从子,也是他的师弟,名叫刘磐,号称“三手小将军”蒯公子年轻英俊,举止则很象他的父亲,优雅从容。

这几日我们也听说过蒯奇的名声,在襄阳地区也是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和父叔不同的是,他以武艺著名。听闻在襄、邓地区,有四名少年剑客,人称“汉沔四剑”蒯奇外号叫“光华公子剑”是因为他有一口奇剑,剑身上能放出奇异光芒,不过,那告诉我们消息的人说:“蒯奇在四剑之中排名第一,那确是因为功力最高,剑法最好,而非因为他是蒯良的公子。不过四剑中有一个叫过千山,号‘碎石剑’的,一直不服,老想夺走四剑之冠的宝座。”

至于刘磐,我们所知更加有限,只知道他是近年才崛起的少年将领,步战、骑战、水战皆能,故此被称为“三手小将军”当下蒯奇让刘磐和我们俩一起去车厢里,然后走路。刘磐不同意,说要替师兄驾车。

蒯奇微笑道:“若让你来驾车,岂能表达我对飞帅和徐先生的敬仰?贤弟,这一次的荣耀,却是不能相让于你了。”

刘磐无奈,只得听从。

这孩子也是一活泼分子,不一会儿功夫就跟我们都熟了,然后开始吹嘘师兄的厉害。

“飞帅,徐先生,你们都听说过我师兄的剑法了吧?嘿,那个过胖子,天天都想抢四剑之首的宝座……”

车外蒯奇忽道:“小盘子,你吹够了没有?在飞帅和徐军师这大行家面前,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刘磐道:“飞帅和徐先生又不是外人,我说说你的事迹又怎么了?”

蒯奇道:“我和过兄相互虽不服而竞,却争而不怒。我十分敬重他的高品。而且,今天中午,过兄已投入我蒯氏门下,争执之类话题,小磐你就不要再提了。”

我道:“哦,过千山肯定是输了给蒯世兄吧?”

刘磐愕然:“飞帅如何知晓?”

扬声叫道:“奇哥,飞帅已经知道你跟过千山打架的事了,这可不是我说的。”

蒯奇明显静了一下,才道:“飞帅怎么会猜到?”

我心想:“这种事,里多了去。”

外面蒯奇的呼吸忽然急促,似乎也想倾听。

我叹了口气,忽然不想说话。

徐庶看我低头不语,接道:“哦,刘小将军你刚才既然说那过千山与蒯世兄互相不服气,而过千山却又突然做出如此不合情理、对他自己来说牺牲极大的事情,则答案自然已呼之欲出。自是他在子柔先生的寿宴上挑战蒯世兄,这本已是非常无礼的举止,不幸他却又败北,自然惟有加入蒯氏为仆,才能一赎过错。”

蒯奇叹道:“飞帅、徐先生真是料事如神,不愧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当世名将啊!我蒯奇服了!不过过兄乃我之友,我岂敢贱以奴佣仆从相视?”

我心想:“有什么料事如神的?真要能百战不殆,池早、公孙箭他们,还有我那些弟兄,他们怎么会死?”

想起长眠安陵的兄弟,心上好似又被划了一刀。

蒯奇道:“日后飞帅若有用得小侄的地方,请一定派个人,告知小侄一声。”

徐庶明白我的想法,轻轻伸出左手,握住了我的右手,说道:“蒯世兄太客气了。”

我被他用力一捏,清醒过来,忙道:“蒯兄,子柔先生义救元直,乃是我和元直的长辈,千万再别如此称呼。”

徐庶笑道:“正是,大家平辈论交,才是合适。是不是啊,刘小将军?”

刘磐笑道:“不错,不错,奇哥啊,飞帅、徐先生如我兄长一般,如果奇哥你认他们当长辈,那我岂不是也跟着沾光了?”

蒯奇骂道:“小磐你敢?”

刘磐吐吐舌:“我不敢,是你自动的。”

蒯奇嘿的一声,道:“飞帅、徐先生如此说,那蒯奇就高攀一下了。”

我道:“哈,那你应该叫我飞兄,我就称你一声奇弟好了。”

蒯奇应道:“飞兄。”

徐庶微笑,暗想:“飞兄这随意亲和的个性,真不是别人可以随便学得了的。”

刘磐道:“徐先生你也别刘小将军这么叫我了,我现在不过是个小小水军都尉,让人听见,笑掉牙齿。我早听师父说过你的侠事,真是钦佩无已。昨天又听小黄他们讲你和飞帅在伊川的事迹,那才真是将军恶战,虽败犹荣呢。你就叫我小磐,或者象我师兄那么,称我小盘子也行。”

我和徐庶都是心头一震:“小黄?”

蒯奇斥道:“小盘子,你又胡说八道!”

刘磐也自知失言,张大了嘴,神色有点怪异地看看我,又看看徐庶。

徐庶假作不知,呵呵笑道:“那好,我就托个大,磐兄弟。”

刘磐高兴地应了一声:“徐二哥。嘿,飞大哥。”

我也很高兴地点了点头:“磐弟。”

马车来到门口,蒯奇请我们都下了车。

刘磐看看,道:“怎么跑后门来了?”

蒯奇瞪他一眼:“就你话多。”

刘磐吐吐舌头。

蒯奇独自进去,不一会儿出来,微有些歉意地说:“家严正在招待一些本地贵宾,特令我向二位致歉。”

到了这公开场所,虽然是他家后门,极少再有其他外人,但他却已不肯直称我和徐庶的名衔了。

我暗暗佩服他如此心细,道:“我们知道,奇弟不必多言。”

蒯奇把我们让进大门,带我们去后堂一个清静房间休息。

正在闲谈,外面仆人们的声音一顿,接着蒯良慢慢走了进来。

蒯奇道:“父亲,客人们都走了么?”

蒯良摆摆手,慢慢坐下,眼光闪动了几下,道:“奇儿,你和小磐先陪元直到侧房叙谈,我有话和飞帅讲。”

蒯奇应了一声。徐庶已先站了起来:“正好,我有些水战方面的疑问,想向两位贤弟请教。”

三人一起出去。

蒯良赞道:“元直就是勤勉好学,飞帅你有一位好帮手啊!”

我道:“是啊,元直的学习能力,是我一直羡慕却又学不到的。”

蒯良呵呵笑了一下:“飞帅身为人主,只需善于使用部下,让他们各尽其才即可,学习能力,并非十分重要。”

我暗吃一惊:“子柔先生,阿飞乃大汉之臣,眼下又是败军之将,岂敢自称人主?”

蒯良观察一下我的表情,道:“许都来人了,是来找你的,但他们似乎并非同路人,所以我已吩咐下人,让他们分两批来见你。”

我心中本来早有所料,但却仍然怔住,两批不同路?

蒯良道:“我和其中一人是老相识,呵呵,就是那王越王大剑师。”

啊,王越?

越来越奇怪了。

怎么他居然赶过来了?

蒯良道:“他是两人同来,还有一个年轻人,名叫法正,这算是一拨。另外一拨,却是比较奇怪,似乎都是长沙、武陵地区的口音,但偏偏都是和王越从许都一起过来的,是两个少年和一个女孩子。”

我道:“莫非一个姓黄,一个姓冯?”

蒯良道:“正是。剩下那个女孩子不肯通报姓氏。”

看我一眼,道:“嗯,看来飞侯是想先见他们了?”

我看看他那双似乎洞察一切的眼睛,想了一想,道:“不,我要先见王越。”

蒯良点一点头:“那也好。”

慢慢站了起来,转身往外行去。

走到门口,他回头看我一眼,淡淡一笑:“飞侯看来真是很喜欢这个乱世啊!”

说了这句,才慢慢踱出门去。

王越和法正带来了京都的最新消息。

曹得知禁军兵败伊川,非常震惊,立刻返回许都,重新调整了许昌的防护力量,司隶校尉府都官从事徐宣已晋升为虎贲将军,全面接管禁卫五营。司隶校尉府主簿兼武卫都尉韩毅作为五营惟一保留下来的高级将领,升任武卫校尉,担任了徐宣的副手。勇壮都尉李齐也被从尚书台要回,升职为城门校尉。曹洪和曹真率虎贲营前往芒砀山围剿刘备的战役准备工作原来已经大致差不多了,也被曹暂时制止,且待理会。郏城长常林,涉嫌通敌,被立即革职,交有司审讯。这还是荀彧力争的结果。

在伊川战役中,牛金和蔡阳最终还是逃了回去,朱赞却中了蹶张弩箭而殒。牛、蔡二将都被贬职,调赴他任,分配到大将曹仁、曹洪的部下担任别部司马。阵亡将领曹遵和朱赞,被追认为将军,家属得到充分照顾,按将军级别领取抚恤薪谷。我则被列入失踪将领名单。

我差点笑出声来:“我,失踪将领?”

心中暗想:“牛金就不说了,蔡阳这家伙,命可是真大呀!那么多蹶张,都没把他钉死。”

王越道:“是啊,都快两个月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是失踪是什么?不光是你,这个单子上还有公孙箭和池早的名字呢。”

我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在安陵最后的突围战中,我就一直没见到公孙箭,当时还以为他已经战死了。

“竟然没找到他们的尸体?”

“没有。黑山军那边没有他们的任何消息。”

我心中一喜,知道这两人的生存机会又多了三分。神箭公孙箭和奇医池早都不是一般的人物,如果死了,黑山军一定不会隐瞒这种值得骄傲的战功的。

“多谢王兄,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王越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我拍拍他肩膀:“不用做出这副表情嘛,我这不好好的。”

王越苦笑:“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们有多着急。曹贼不在,朝中空虚,那么多的好机会,就是因为你不在,我们无法控制都城卫军和武卫营,一动也不敢动。还老担心被曹的党羽发现。”

我皱皱眉,王越说话似乎有点不分场合。

法正看出来,道:“飞侯不必担心,蒯先生一直都很支持我们的大计,还帮助我们谋划,出过许多好主意。这次我们能赶来拜见飞侯,也是他提供的情报。”

九月十三日那晚公孙箭奉我之命去追池早,却被引入张绣府,发现池早果然在里面,而师兄公孙谨,却居然是政变集团首领之一。法正、公孙谨等便游说二人加入政变集团,说他们这九人集团,九本是虚数,言其极多之意,只要是仁人君子,忠义之士,多多益善,合适就要。池早那多明白事理,知道不加入立马就得哏屁,很爽快就接受了邀请。公孙箭却不肯屈服,以现在委身事我,坚持必须要先问过我的意思。公孙谨虽以一族之长,掌门师兄的身份,也不好过分相迫,而且诸人早怀拉拢我的想法,既有如此良机,于是顺水推舟,第二天便请池早和公孙箭为代表,向我和盘托出他们九人阴谋集团的政变计划,并邀我加入,愿尊我为一号首脑。我这才知道,原来王越、公孙谨、陈讳、张泉、法正、沮鹘等人,早在秘密策划夺取许昌政权的勾当。我仔细考虑,权衡利弊之后,最后婉言谢绝了。因为虽然我亦有反叛意图和安排,但对他们这帮鸟人能否成事十分怀疑,这么多人,成份如此复杂,别一个不好泄露了机密,反而坏了我自己的全盘大事。所以最终只同意了双方合作的关系,但不在他们的同盟者名单上签字。法正等人商议之后,觉得可行,便都同意了。那以后公孙谨登门造访,也有重申盟约,亲密关系的意思。

王越道:“因为飞兄坚持只和我们合作的立场,蒯兄他也不便向你表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道:“嗯,我都明白。现在你们来见我,有什么新的想法?”

王越看一眼法正,法正微笑道:“我等正想知道飞侯的想法。”

我道:“我既然已经出来了,就不想重回囚笼,再让曹去随便捏我。”

王越和法正又互相对视一眼,王越嘿地一笑,道:“飞兄性情,我们早已尽知,所以这次出来,带了一份合适的密诏,飞兄要干大事,正好可用。”

我看着他,心道:“你没糊涂吧?你原来已经给我一份密诏的。虽说现在皇帝说话不算数,圣旨不值几文钱,你也不用这么重复劳动吧?而且我都把假密诏给了甘宁、伊籍他们看了,再换一份内容,不是全漏了吗?”

王越给我那份密诏,还在他们力邀我加入九人集团之前。那时我已有离开许都的想法,和王越谈过几次之后,感觉他可以信任,就告诉了他。没想到两天以后,他就偷来了那份密诏。他不太懂朝廷文案规矩,密诏大致虽然不差,却骗不过内行人。但也因为此事,令他们九人集团发现,我也不是一个安分的家伙。

王越微笑,道:“昔日那封密诏,因为没有经陛下御览同意,虽然费了不少力气,破绽却是百出。这次这一份,乃是今上的亲笔,玉玺也是我去符节台盖的。”

我惊讶之极:“你们之事,已经告知陛下?”

这似乎和你们原来的“腾蛟计划”颇有不符。

法正道:“飞侯在朝中虽然时日不久,但当也看得出来,今上为人谨慎聪慧,实是极英明之主。所以我们计议之下,认为把实情告诉陛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心里很不以为然,觉得他们渐渐有些沉不住气了。但他们的事我也管不了,只好腹诽几下作罢。

王越道:“实际上,陛下对我们帮助极大,符节台的一位掌印侍御史,就是陛下的亲信。不过,若非得知飞兄具体下落,这密诏却也难求。”

说着,从怀里取出那份密诏,又同时取出一块金印,一起递了给我。

我展开密诏细看了一遍,笔迹大不一样,果然是献帝亲笔,内容一般无二,未改分毫,而印玺却果然再没有分毫破绽。心中大喜,好事真是接二连三啊!把那镇军大将军印翻来倒去看了几眼,便都小心收了起来。笑道:“陛下可知你伪造密诏之事?”

王越耸耸肩道:“此等小事,何必让陛下分心?”

我看看他,他看看我,不觉相视而笑。

这一说我忽然想起来:“王兄,我那玉侄现在可有消息?”

法正道:“小赵啊?唉,你走的第三天,他就返回许都,几次要追你去,都被樱夫人强行拦住。得知你们在伊川出事,他几乎急疯了,第二天就失踪了。”

我心头一顿,玉儿失踪了?

法正道:“飞侯放心,我们会尽力打探,一有下落,立刻飞递消息过来。”

我道:“多谢孝直!”

王越瞥瞥法正,法正点点头,道:“此间事情既了,我们就先回许都了。希望飞侯大展身手,早传佳音,不负陛下一番苦心。”

我强压住心头的起伏,看看他,心想:“这个家伙的阴谋诡计也是很厉害的,我老丈人那么厉害的大将,后来也死在他手里。你别回许昌瞎搞了,平白糟蹋这么好的人才。”

道:“孝直,我今前往长沙,极需臂助,你不如和我一起去吧?”

法正微一犹豫,看看王越。王越道:“我得回复陛下,另外陛边也需要我保护。你不用看我,自己决定吧。”

法正想了想,道:“飞侯现在已有徐元直,我去不去,都无甚妨碍。”

我知他为人骄傲,这么说是不愿意居于徐庶之下,也不便勉强,道:“唉,可惜,我与孝直如此无缘。”

法正颇为感动,道:“飞侯爱惜之心,法正感同身受。”

王越道:“不用说这么多,日后飞兄在外,我们在内,还要多多配合,才能成就大事。”

我和法正都点头,正是如此。

王越道:“飞兄,我会替你打听池兄和公孙箭的下落,一有消息,就会急告。”

这一说我忽然想起来:“王兄,我的玉侄现在也下落不明,你千万要多着人去打探。”

王越应允。二人当即告辞,起程赴京。

二人出去了,我定下心来,暗暗惭愧:“我竟然要等王越提到池早和公孙箭,才能想得起玉儿来。”

想我也不是寡情薄义之徒,可一旦心有所注,遇到涉及天下的事来,就往往忽视了很多完全不该忽视的事情。

忽然又想起刚才蒯良临出去时的话:飞侯看来真是很喜欢这个乱世啊!

是这样么?我真是一个以乱世争雄为乐,甚至会因此忘记我亲近、我喜欢的人们么?

这样发展下去,以后我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呢?

刚刚清静不久的心里,又有些混沌起来。

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个粗大的嗓门在外面叫着:“飞大哥,飞大哥。”

我一抬头,便看见徐庶带着三个少年男女走了进来。

果然是冯喜、黄叙和桓袖这三个活宝。

我刚站起来,冯喜已经跳了上来,搂住我的脖子,欢声道:“这么久都不见了,还以为见不着了呢。”

黄叙和桓袖一齐骂道:“傻子胡说八道。”

冯喜回头,道:“我胡说?我哪儿有,前些日子,不都是你们天天念叨,飞大哥千万别出事吗?”

我看看黄叙和桓袖,黄叙一张小嘴张得大大的,小眼小眉毛都向眉心胀了开去,高兴地不知道说什么好。桓袖却脸一红,低声道:“飞大哥。”

徐庶斥道:“傻子还沾在飞侯身上干什么?还不下来。”

冯喜应了一声,低头在我耳边说:“我真的好想你!”

才怏怏下了来。

我心中更加惭愧:“他们如此真诚待我,我却不愿先见他们。”

好在想到自己最后毕竟还是做出了正确的抉择,方才释然一些,招呼大家都坐下来,问徐庶:“你怎么恰好碰上他们?”

徐庶道:“我是蒯先生专门叫过来的,正好看见他们在前厅,就带了进来。”

他面带微笑,显然是不期遇到故友,心情愉悦。

冯喜道:“那个玩剑的和小瘦子俩故意气我们,非要先进来,要不是小嘴哥拦着,我就打他们了。”

我点点头,心想:“你很会起外号,王越和法正要是听到,也该打你了。”

黄叙道:“飞大哥你这一向都好吗?我们在许昌,听说前方打了大败仗,许多将士阵亡,都担心你得不得了。”

桓袖幽幽补充了一句:“阿樱姐哭了好几回呢。”

阿樱!

如同一把重锤敲在心头——我的心里,还遗忘了一个更重要的人!

阿樱!

我最亲密的爱人!

我甚至就忘了我有这么一个妻子,一个怀着我孩子的妻子!

我骤然站起来,大声道:“阿樱,她……她还好吗?”

桓袖摇摇头。

我一伸手,隔着长案便抓住她肩头,急道:“她怎么样了?”

桓袖的嫩肩膀,怎经得起我的掌指,脸色刷就变白了,接着就红起来。

徐庶不料我这么失态,急忙伸手一扯,拉开我的手,道:“樱夫人没什么大事,飞兄你别着急。”

他心急之下运劲一拉,力道甚强,我的内气立生感应,自动外铄相抗,徐庶却早缩回手去。

这么一搅,我心里顿时明白过来,稳稳心神,歉意地看看桓袖,道:“阿袖妹子,抓痛你了么?”

桓袖疼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却强笑着说:“没事啦,人家知道你心里急嘛!”

黄叙忙举起自己的胳膊,示意她在自己袖上擦拭。桓袖迟疑一下,推开他胳膊,自己伸袖擦了擦眼,道:“阿樱姐只是思念飞大哥,身子倒还康健,肚里的孩子也很好。这次我们来,本来想先告诉她飞大哥在襄阳的喜讯,可法公子不让。想想也是,姐姐怀着小飞帅,一旦知道飞大哥的下落,一定会不顾一切赶来的。可是,看着姐姐忧虑焦急的样子,我实在心里不忍。”

我心头乱跳,心想:“我居然忘了让王越、法正他们稍个口信给她,我还算是人么?”

徐庶道:“飞兄不用担心,适才我遇到他们,已经请王越兄把飞兄安好的消息以妥善方法告知阿樱夫人。”

我感激地看他一眼。

还是徐庶想得周到,我刚才要让王越就这么告诉阿樱我的消息,阿樱肯定会追问我的下落,接着就会追问王越他们怎么知道的。王越他们要想明白这个结果,决不会答应我的要求。徐庶肯定早想到这问题的解决方法,所以才有妥善一说。

又聊了一会儿,许昌的事情大致都清楚了。黄叙问道:“飞大哥,徐大哥,你们知道我们长沙现在怎么样了吗?”

徐庶看看桓袖,微笑道:“你们放心,长沙一切正常,安如泰山。这半年打不下来,下面半年更不可能攻下。现在已至冬季,荆州军纵然不怕损耗,他们也呆不了多久了。而且,”

他又看我一眼,“现在,飞帅可不是来了么?”

桓袖等大喜,均想:“是啊,有飞大哥去长沙,我们还担心什么?”

看着他们喜悦的面孔,我又一次感到心中刺痛:“他们一直惦记着自己的家乡,惦记着自己的亲人!只有我,是什么都不会思念的无心肝。”

黄叙看了看着厅房,担心道:“听说这里是襄阳大官的官邸,他要听说我们回长沙去打他们的兵,会不会扣留我们啊?”

徐庶笑了笑,还未回答,外面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

黄叙一惊,两手自然而然,摆出一个运功戒备姿态。

门外踱进一个中年男人,负手而立,冷冷道:“难道我蒯家,还会对朋友不起么?”

正是蒯良。

徐庶笑道:“阿叙小孩不懂事,你要跟他说蒯家数百年来的江湖名声,他恐怕是不明白的。”

对阿叙道:“蒯先生从来以信义为先,我们在这里一天,就是他的朋友。纵然有万般缘由,他也决不会对朋友无礼的。”

心想:“你强迫飞兄留在襄阳二十天,说起来可确是理亏。”

不过现在大家远行在即,就不用跟他多说这些了。

阿叙急忙放松姿势,小眼珠骨碌转转,道:“蒯家?我听父亲说过,南郡宜城有个蒯家,够义气,善刀法。”

瞧瞧蒯良瘦瘦弱弱的身体,阴阴柔柔的气度,摇一摇头。

蒯良乐了:“觉得不像么?”

忽然皱一皱眉,似乎想到什么,打量黄叙:“你姓黄?小哥,你父亲可是名忠,字汉升?”

黄叙一愣:“你怎么知道?”

心想连徐大哥都不一定知道我父亲名字呢,你这陌生人怎么倒这么清楚?

屋里两个声音同时发出:“哦!”

“啊?”

蒯良“哦”了一声,我惊讶得“啊”的一嗓子。

蒯良看看我,笑道:“我还忘了,飞侯更是武林的大行家。小哥,既然你是黄先生的公子,来到我这里,我这做主人的可不能没点表示。诸位,你们先聊着,黄世兄,你随我出来一下。”

黄叙看看徐庶,徐庶点点头:“去吧。”

黄叙跟着蒯良出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暗想:“我晕,黄忠黄汉升?原来他是黄忠的儿子啊?我怎么这么傻,这么久都没想起来。”

一动到国家大事上面,我脑子立刻灵活起来,想道:“黄忠是第一流的马上武将啊,刀法既高,箭法更是厉害。你们长沙的官僚们也忒差劲些,这样的高手在眼皮底下不知道使用,偏去许昌那么老远请我这中看不中用的飞帅。这不是舍本逐末嘛!”

本来身边没有公孙箭和赵玉等人跟随而来,我对如何解除长沙之危,一直有点挠头。我自己武艺是没什么说的,但即使经历了安陵血拼,对马上的作战,却还是缺乏一股“唯我独尊”的自信,不知道能不能和荆州军的一流武将抗衡。魏延在演义里说得挺牛,到这块儿一看,也就一般,功夫还差得很远。要调甘宁一起过去吧,又想到对人不能这么苛刻,刚从荆州老板这儿拿完薪水走人,转脸就跑对头那边去不说,还立刻倒戈一击,反咬旧主一口,那未免也太过了些,甘宁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会别扭的。

就算他不别扭,我也别扭。

想来想去,就没有一个合适的大将。

现在有了黄忠这现成人才,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

提拔猛将为我所用,整顿军容焕然一新,杀退敌兵声名大振。

太好了!

暂时忘掉那些烦心烦脑的事情,我开始做起钦差上任三把火的美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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