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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游侠传 第五卷 兵发伊川 第四章 晋见献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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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凉了!”

清晨,汝南郡东,芒砀山头,一人遥视北方,喃喃低语。

“是啊,大哥。山风很凉,你老看什么啊,我们进寨去吧?”

身后一名爆眼粗眉的长大汉子往东侧的半山坡看了几眼,大声道。

“是吗?”

那人微侧过头,白面朗目,四旬左右的年纪,却是大汉皇叔刘备。他瞧瞧半山平地上正热火朝天训练的部下,轻轻叹口气,道:“风凉不要紧,尚有寒衣房舍可避。翼德,你可知道,此时黄河亦已丧失泛滥的动力,静静而流,曹军北渡已无任何地理障碍,若其强渡黄河,又有何人能阻?”

那铁一般大汉正是著名人士张飞,他道:“大哥,那样不好吗?曹一旦渡过黄河,后方必然空虚,我等便可乘虚而入,直捣许都!”

“乘虚而入,直捣许都?”

刘备转身,忽然打个寒颤,张飞急忙从左右手中取过一条棉制披风,上前为大哥披在肩上。

刘备轻轻拍拍他胳膊,笑道:“三弟也知道乘虚而入了,很有进步。”

张飞退后一步,道:“大哥又来取笑翼德。俺只是见大哥每日盯着地图,老是在画如何向许都前进的路线,所以才想到大哥可能是这档子主意。”

刘备点点头:“是啊,三弟所见不差。为兄做梦都在想如何攻占许都,救出陛下,重振我大汉国威。”

话风一转,道:“可是乘虚而入,谈何容易?三弟,与刘辟龚都二位渠帅的联络怎么样了?”

张飞道:“简雍一直没回来,可能还在劝他们。不过俺看玄,刘辟在平舆时败给了曹将阿飞,立誓一年内不返汝南。龚都跟新野的霍峻打猎打出了真火,正准备跟他单挑一架,决定谁能拥有那张黑虎皮,也没有闲暇顾及。而且……”

他挠挠头,“还有个娘们儿在中间搅活,这事难办。”

刘备道:“三弟,那可是黄巾军的杜军师,龚渠帅的义妹,别娘们娘们的。”

张飞道:“是,小弟知道了。”

刘备拉拉披风,叹道:“其实你前面说的都是表面现象,最后一句才是要紧。不返汝南,我完全可以设计让他们全军从其他郡中穿越,一直进抵到许昌城下。和新野守将意气之争,更属推塞,我久闻那霍峻虽然年轻,为人却持重能谋,他能容忍黄巾数千之众安卧新野城下,又岂会在意区区一张虎皮?关键在那位杜军师的态度。我见过她几面,虽然言语无多,谦恭客气,但刘、龚二人却都非常敬畏于她,此次简雍受阻,大半应是她不愿相助。”

张飞哼了一声:“臭娘们,胆小怕事。”

刘备看他一眼,微带责备之色:“三弟岂能如此无礼?杜军师绝非胆小怕事之人。我看……唉,恐怕是阿飞影响所致。”

张飞奇道:“怎么又跟那个家伙沾上边了?”

刘备道:“嗯,当日在汝南,龚渠帅中伏被擒,杜军师独身赴曹营,与曹军主将阿飞相见,一席话下来,未几阿飞便释放了龚渠帅。为此杜军师十分感激。军中传言……”

说到这里忽然停住,想道:“传闻杜似兰倾慕阿飞,未知真假。但她在汝南暗助阿飞夺城,我是很清楚的。不过二弟却一直不信。我不用多跟三弟讲了,以免有损我三兄弟结义之情。”

张飞道:“传言如何?”

刘备道:“哦,现在阿飞身任司隶校尉,乃是许都城防的首领。杜军师感激前情,自不愿与他为敌,亦是人之常理,未便苛责吧?”

张飞豹眼转转,道:“这倒也是。不过,听说那阿飞武艺不错,俺很想和他较量较量。”

刘备见了他摩拳擦掌的雄壮气势,受了感染,心情转好,笑道:“哈哈,三弟的蛇矛又很长时间没遇上对手了吧?”

张飞嘿嘿笑了两声,放开双手,道:“是啊,二哥在卧牛山收的那个周仓武艺不错,原来还能陪我练几下子,可又被大哥派到别处去了。现在二哥父子整日专心练士卒,都不肯跟俺过招。哎,大哥最近用心过度,欠缺活动,天气又冷了,不如俺和大哥练练,舒散舒散筋骨?”

刘备吓了一跳:“不用,大哥身体很好。你还是抽空找你二哥,或者平儿去。”

张飞有点泄气:“他们总说练军卒非常重要,不然根本不能跟曹军抗衡。理也不理俺。”

刘备道:“二弟在曹营呆了数月,熟悉曹军情况。唉,其实我在官渡之时,也曾亲眼目睹曹军的威力。尤其是经过阿飞训练的铁骑,守如磐石生根,攻似雷霆震怒,真猛虎饿豹相仿。袁军也算河北一支颇有素养的名军,遇到曹家虎豹骑,却完全无法抵挡。我们目前这些士卒,都是由村民山贼组成,还不如袁军。不加以严格演,如何进攻许都?”

张飞浓眉一挤,在眉心排出个小小八字:“大哥,你不是说不能攻击许都吗?”

刘备道:“我只是说不容易。眼下刘辟龚都不肯支持,许都又有阿飞荀彧等劲敌,单凭我们这些人,确实无能为力。不过糜竺、糜芳已出去遍访能士,我又命周仓和孙乾去卧牛山邀约另一支黄巾的首领裴元绍,一起去寻黄巾枪王,若能得枪王之助,汝南、陈留一带的黄巾余部,包括黑山的张燕,都当皆为我用。”

张飞咋咋舌:“黄巾枪王?原来周仓去干大事去了。大哥,这一带散落的黄巾旧党,少说也有两三万人。黑山的张燕,更号称拥众二十万,声势好不嚣张,那枪王是谁,竟然有这般巨大的号召力?”

刘备轻轻叹口气,脸上微现无奈,道:“三弟不必多问,那枪王特立独行,性格怪僻,是否肯出面相助,大哥现在也不得而知。不过,”

他神色一变,转为坚毅凛然,“卧牛山也有数千人马,加上此处两千多人,果然汉室不幸,无人愿与刘备共辅大汉天子,我也将率军奔袭许昌,营救陛下出离曹氏巢。”

张飞肃然道:“俺与二哥情愿永远跟随大哥,灭曹,保大汉。”

刘备甚为感动,轻轻点头。

正在此时,有部下来报:“主公,陈到大人寨外请见。”

刘备一愣之下,心想:“他去荆州见刘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竟然没去?”

问道:“哦,他回来了?可有其他人相随?”

那部下道:“陈大人身侧另有一人,银枪白马,极其雄壮,小的不知是谁。”

刘备又是一愣:“那会是谁?啊!”

忽然间醒悟,脸上欢喜之色溢然,这转瞬之间,和刚才的无奈愤闷已完全不同。

“三弟,你不是没有练功的对手吗?这回你可要小心了。哈哈!”

急步往山下奔去。

张飞忙跟上他步子,道:“小陈不是去襄阳了吗?怎么这么两天就返山了?他把谁带回来了?”

刘备也不理他,向左右大声吩咐道:“快大开寨门,迎接陈大人和子龙贤弟。”

张飞吃了一惊:“子龙?大哥怎么知道的?不可能吧,不是说最近子龙在晋阳一带出没吗?”

刘备哈哈大笑:“陈到善于探听消息,此次虽未完成任务,但找到子龙,谅必是真,功足以抵过而有余了。”

张飞素来信服大哥,听他如此说,信心十足,不禁也大为欣喜:“子龙来得正好,俺这回可有对手了。”

不一刻来到寨门口,一员二十七八岁的小将迎将上来,道:“末将中途相逢……”

话未禀完,刘备眼光已越过了他,看向他身后一位英气勃勃的中年汉子:“子龙,你可来了!”

此言饱含狂喜、惊讶、回忆、悲伤等多种感情,那中年汉子本甚矜持地远远站着,听了他短短一句话,却顿时面现激动之色,疾步抢过来,纳头便拜:“使君,赵云来迟了!”

刘备急忙搀扶住他,仔细打量对方,良久无语,两行热泪,却慢慢洒淌下来:“昔日吾初见子龙,便有留恋不舍之情。今幸得相遇!”

赵云道:“我奔走四方,择主而事,未有如使君者。今得相随,大称平生。虽肝脑涂地,无恨矣。”

二人慢慢松开手,四目相视。

张飞欢然大叫一声,从后面扑了出来,一把抱住赵云,嗨地一声,便待运力将他箍起。连嗨三声,赵云纹丝不动。

刘备忙道:“三弟,小心伤着子龙。”

张飞黑脸一红,放开手,嘟囔一声:“又没弄动。”

对刘备道:“那年去救徐州的陶谦,俺就没把他抱起来,都过了这么些年,还是不行。”

赵云道:“主公再晚说片刻,我就该认输了。翼德‘劲蛇箍’的功力越来越深了。”

张飞大瞪起铜铃眼:“真的?”

看一眼刘备,颇有责怪之意。

刘备哈哈一笑,对陈到说:“这一次你找到子龙,功劳很大。”

陈到忙道:“主公,其实是半路上子龙君找到我的。”

刘备心中微奇,道:“哦,是么?”

赵云道:“我当年与主公同去救徐州陶使君时,曾见过陈兄弟一面。我心急来见主公,所以能幸遇陈兄弟,真是不胜之喜。”

刘备点点头:“子龙,先入寨叙话吧。”

赵云道:“主公勿急。听陈兄弟言道,主公正急于寻找黄巾枪王?”

刘备道:“正是。我想联络附近黄巾的势力,奔袭许都,救出皇帝陛下。”

赵云肃然道:“主公一心为汉,我赵云誓死相随。不瞒主公,我知道黄巾枪王的隐身之地。”

刘备大喜:“哦,子龙竟然知道?”

赵云点点头:“是。如主公同意,我愿现在就带路前去见他。”

刘备暗叹一声:“真是天助我也!”

远眺一眼北方的许都,紧握双拳,心中想道:“陛下,无论面前有任何艰难险阻,我刘备都决不会畏缩不前,我一定会救您出来的!”

朝议制度是秦汉时期皇帝行使统治权力的重要制度之一,对于军国重务的决策尤其具有特殊意义。其召集权在皇帝,所议之事范围极广,君主废立,官爵封赐,过家立法,政务推行,凡是朝政有疑,皆可从议。由皇帝诏书确定参议人员、所议事项、议事地点以及主持议事之人。参加人员一般多为三公九卿以及相关官员。

所以当我拿到今日早朝的大名单,不禁有点奇怪:“陈大人,这上面尚书台中兵都尉牛金、骑兵都尉蔡阳是怎么回事?”

尚书台计有吏部(又称选部,主选用官吏)、左民(主缮修功作,盐池园苑)、客曹(主少数民族及外国事务)、五兵(主中兵,外兵,骑兵,别兵,都兵)、度支(主军过计支)等五曹尚书。其中吏部尚书和五兵尚书最为重要,吏部负责推举选拔重要官吏,五兵尚书则负责许都城中正规军队平日的管理和训练,其品级和卫尉、司隶校尉大致相当。当然,不论是官吏的任用,还是军队的调拨,最后都必须经过代尚书令荀彧的批准。

中兵都尉和骑兵都尉都是五兵尚书下属五大属官之一。由于现在朝中乏人,曹又不喜滥竽充数,所以五曹尚书目前全部空缺,并无现职。其各司属官也全都直接听从荀彧的命令。虽然如此,五兵都尉级别还是不够的,一般是无权参与这种朝议的。

传旨官员圆圆小小的眼睛眯了一下,接着干瘦的脸上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飞侯,容下官私下多句嘴。我亲眼所见,此名单系荀军师思考了半夜,刚刚拟就而成,应该不会有什么疏漏之处吧?”

目下国家不宁,战事频繁,朝中一切都围绕着前线运转。所以大小官员习惯上都称呼荀彧军中的职务——荀军师。我因为军功得到侯爵,大家也就多称我飞侯。

我一愣,忽然想起:“对了,这家伙刚升的吏部侍郎,按道理也是不能参加朝议的。我这么说不是把他也暗暗给包括进去了吗?”

忙道:“大人说笑了,我们这就出发吧?”

那陈大人点点头,道:“长沙之变,荀军师已经听说了。请飞侯将长沙郡派遣的使者带上,一齐上朝面见陛下。下官就在府外恭候飞侯吧!”

转身走了出去。

内堂门一开,王越、徐庶、伊籍走了出来,徐庶道:“飞兄,这人是谁?说话软中夹刺,阴阳怪气的。”

伊籍微笑道:“他是从前线随飞侯一起回到许昌的曹心腹,名叫陈矫,眼下是荀彧部属中最能干的四个人之一,现任吏部侍郎。我看最多一年,这吏部尚书之位,必定非他莫属。”

王越道:“哦,是他?听说这人确有奇异之长,过目不忘,善于应变。”

看我一眼,又道:“早朝事关重大,我也想去听听,走吧?”

我看看他,心想:“他跟我一路来的这儿,什么禀性特长,难道我不知道?”

道:“王兄,你是今上的剑术老师,许都认识你的人多,你随我一起去?”

王越眼中泛射出微微的光芒,笑道:“我与徐兄弟昨夜一席长谈,意犹未尽,还想和他再聊聊,片刻不想分离。”

我道:“那么就这样。伊兄。”

伊籍道:“飞侯。”

“就照我们昨夜商量去办,请伊兄前去通知赵累兄。”

伊籍道:“伊籍这就去。”

走到我近前,忽然一凝神,低声道:“伊籍这就赶回新野,安排一切。日夜盼主公早日来到。”

这句主公一出口,我心头不禁也是一热,生出异样的感觉。除了杜似兰,还没有第二个人这么叫过我。

“伊兄责任重大,事情繁杂,切切小心。”

“主公放心。”

伊籍深施一礼,神色又恢复了一贯的优雅。向王、徐二人拱拱手,迈步从侧门走了。

出得门来,陈矫已经在马上等候多时了。他先扫了徐庶一眼,忽然看到王越,微感诧异,道:“这不是王剑师吗?”

王越一怔:“大人认识我?”

陈矫薄薄的嘴唇扩了扩,语气中明显带着笑意:“半月前我随军师进宫面圣,正遇上王剑师在陪陛下练剑,见过贵介一面。”

王越心中震动,想起当时荀彧果然是带了一人,只是自己不喜欢见这些文人,立刻退了出去,却没瞅清对方是谁。暗想:“我与他距离甚远,地理处境相当,我没看清他,他如何能看清我?难道此人眼力竟还在我之上?”

仔细审视对方,却又不似怀有什么武功的半点痕迹。

他身为一代剑师,向以身法奇妙、目光锐利自矜,想不到居然会出现这种怪事,心中十分困惑。

待众人都上了坐骑,陈矫左手抓缰,右手奉旨,当先在前面开路,两旁是尚书台的武士。我落后数丈,徐庶在左,王越在右,后面跟着十六名司隶府的护卫。没走多远,王越提马悄悄到我身后,把这事跟我说了。我皱皱眉,也觉得费解。按说王越与陈矫相遇,在视力上绝对占据上风。出现这种相反的情况,一是陈矫功力深不可测;二是他心怀叵测,有意隐闪。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是非常严重的事情。这将使我们的计划过早出现意外的阴影。

王越担忧地看着我,手在马颈之侧慢慢并直展开,做了个切的动作。我摇摇头,杀人并非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陈矫既然说穿这件事,一是他有意打击这著名剑师的气焰,显示本人之优点;二来只怕也是有恃无恐,不怕你有何不利举动。甚若他只是无心之言,就更不用大惊小怪,草木皆兵了。

王越的坐骑向侧后方位缓下去,和徐庶并骑而行,低声交谈。过了一会儿,我余光扫到徐庶摇摇头,知道他也不同意暗杀手段,心想:“王越一向剑心明快,这会儿却怎么有点失态?难道他非想杀了这陈矫?”

遥视一眼前方,陈矫侧着脸,不知道想到什么高兴的事,似乎正在微笑。

早朝的时间一般在正卯时(清晨6点左右)我对这种政府工作制度一直很莫名其妙,不明白古人为什么那么喜欢早起。尤其是那当皇帝的,他怎么就能数年甚至数十年如一日勤勤恳恳地这般劳作而如饮甘醇?偶尔贪睡点,马上就会有人来句什么“君王从此不早朝”之类的破诗酸句讽刺挖苦一番。

虽然我在我们那边守拙一族中还不算太懒的,但也很难天天这么早起床。而且现在进入秋季,不冷不热,正是睡觉的好时候。说句实话,每天要不是阿樱提前起床紧着催促,我是宁可旷工也决不早起的。

今天因为是特别的朝议,需要通知几个比较特殊的人,所以陈矫来得比平时早了些。天也刚麻麻亮。马行街上三三两两,过往的都是上朝的官员。

渐渐快到了宫城,我招呼徐、王二人一声,跳下马,步行入宫。陈矫那边也下了马,交给从卫,等我走近,道:“飞侯,下官先行入宫去见军师。待会儿见。”

我拱手道:“陈大人请便。”

陈矫又看一眼徐庶和王越,匆匆忙忙先去了。

我摘下随身的百辟刀,看看徐庶,请他把佩剑取下,交给卫士。除非异常特殊的情况,任何人入宫都是不许携带兵器的。我也不例外。

徐庶不情不愿地摘下剑,见王越脸上微带笑意,问道:“王兄,你是皇上的剑术老师,也不能带剑进宫吗?”

王越拍拍腰,哈哈一笑:“我没有剑啊!”

徐庶扫扫宫门外的宫卫,压低声音:“搞什么鬼,你腰里缠的是软剑,当我不知道?”

王越低声道:“哦,是吗?”

笑道:“可是除了你和飞帅,别人都不知道啊!这一年多,我天天这么进进出出,也没见谁不乐意。”

徐庶哼了一声,叹道:“什么朝廷!”

我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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