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老远，一眼就看到了他们，还有那些，藏在周围人群中，将这三人团团护起来的侍卫们。
“大人物出行啊！”季颜并不想接触他们，却忘记了她自己的气质在这群人里，又是如何的鹤立鸡群。她一眼看到了他们不假，可他们也一眼就看到了她。她不想去接触他们，他们却主动走了过来。
“这位公子可是姓季？”三人径直走到她这边。
一口就问了她的姓，明显就是对这里的事情有所了解。只怕不只知道她姓季，连她什么时候进的京，之做了些什么，能查的都查了出来。
“晚生确实是姓季，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我姓朱。”中年男人，也就是皇帝，摸着美须，眼底满是欣赏：“一路过来，听说这里有个季小善人，施粥送衣。想来，就是季公子了。”
“确实是晚生。”季颜并不否认。但事实上，没有人知道在这里施粥的人姓季。她从未对外说过，哪怕是那些替她做事的人。
“季小公子心善，天下若是多一些像季小公子这样的人，则苍生有福。”
“先生过誉了。”季颜摇头：“不过是尽力而为，无愧于心罢了。”
朱先生沉默良久，方才感叹道：“好一个尽力而为，无愧于心。”
对方这一瞬间想了些什么，季颜大概能猜到，只是并不适合她多嘴。
就在此时，又有人过来了。当然，这里天天有人过来，只是来的并不是领粥米的人，因此让人不得不多望两眼。而这一次来的这人，却是熟人——阮灵珑。
虽然她关注的不多，可她的事她却大体都知道。知道她跟四皇子朱子钰一起合作，办起了水泥作坊。在水泥的功效出来，且她后来将大头送给了内务府之后，皇帝就接见了她，然后也理所当然的认出了她就是他的救命恩人。皇帝问她有何想要，她却不要赏赐，只希望能允许她以女扮男装的身份行走世间。
而皇帝同意了。
至于那水泥，虽然她只拿到其中一成的利，却也让她大赚一笔。之后，又在城里做起了玩具的生意，例如七巧板，积木，跳棋，华容道，毛绒玩具等，全都是品制作，卖给富贵人家的女眷和孩子……她选择这个行业，应该也是照顾皇帝的感观，一个女人做女人和孩子的生意，到让惊世骇俗感淡了些。当然，依旧是一出手则不凡，生意好到爆。
此时的她一身男装，坐着马车而来。在她身后，跟着十几辆车，每辆车上都堆满了粮食。
她却并不知道这里的管事之人是谁，却是一眼看到他们这群人。于是交待了身边的管事两声，人也走了过来。
“见过老爷，四公子，八公子。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几位。”说话间，视线却落在季颜身上，看着她半晌，犹豫道：“这位公子，我们是不是见过？”
季颜跟她当然见过，只不过，她此时的这张脸，既不是阮灵珑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也不是当大夫时的青嫩小脸。所以：“在下不常在外面行走，应是未见过这位……公子。”
她的停顿在旁人听来，会以为是因为她不知道对方姓氏，所以停顿。可阮灵瑛一直看着她，所以并没有忽视季颜看向她脖子的视线。她虽做男子打扮。外形也作了调整，但是，她没有喉结。
一般人看人，根本不会去注意喉结这个位置。它本身在颌下，又有领子挡着，只要自己不作死的弄的个什么显眼的东西，会注意那里的人很少。也因此，她这么久以来，都没被识破份。到是没想到，今天碰到个眼利的。
也因为对方的一顿，以及替她掩护，让她将探究的目光敛的干净。不管如何，暂时不能得罪。
“灵英，你这是？”四公子，也就是朱子钰看着她身后的那些粮食，不由多问了一句。他与阮灵瑛相熟，因而直呼她的名字。只是她告诉他的名字却是个假名，音同字不同。
“我听说这里有人施粥送衣，很是钦佩。又打听了一下，每年冬日这样的善举总有几例，一些富贵人家更有定例。但施的粥亦是薄厚不均，用心程度也并不相同。比较之下，这里的条件竟是最好的。灵英虽也想为百姓做点什么，可力弱人懒，便想着送些粮食过来，借此处的人手，将这些米施出去。”阮灵瑛笑道：“想来设立此处的人，不管是为了什么，总是不会将这些米拒之门外的。”
“阮公子善心一片，很值我辈学习。”八皇子似笑非笑，看了一样季颜。
“大善。”朱老爷，也就是皇帝赞赏的点头。
阮灵瑛谦虚道：“灵英这是借了光，正想给这里的主人道谢，顺便致歉呢！毕竟，灵英是不请自来，都未跟主人家打招呼。”
其他三人便看季颜，阮灵瑛灵光一闪：“莫非这里的主人就是这位公子？”
季颜点头：“是我。不必道谢，更不必致歉。这里忙碌的，全都是无衣无食之人。他们在这里做事，只得一日之餐，棉衣窝棚。至于我，到跟阮公子一般的懒，除了舍些粮布，也未多做什么。”顿了一下又道：“说起来，如果诸位还认识什么有心行善之人，到也可以让他们将米粮送来……对于他们，米粮总是越多越好。”
阮灵瑛一拍手：“公子大义，灵瑛有个想法：我们不仿做大一些。”
四皇子问道：“何解？”
“据灵瑛所知，城里富户每到这样的时节，总要到庙里捐献。那些庙宇虽也时有施赠，却到底有限。到不如在这里成立一个专门的地方，施粥施衣施药……再在外面立上功德牌，将捐献之人名单及款项记录于上，让受益者心存感激。不说报答，哪怕是心里念着些他们的好，也是回报。到比送到庙里添香油，来得实际些。”她侃侃而谈，说完才微红着脸，顿了一下，才看向皇帝：“老爷和两位公子觉得灵瑛的提议如何？”
四皇子略显严肃，点头：“与民有利，可以一试。”
八皇子却是笑得如沐春风：“这么一来，却是占了季公子的地方了。”
皇帝没有说话，还看着季颜。
季颜只为任务，至于旁的，她怎么可能会在意：“我本不耐这些俗事，有人接了去，反到是好事。”
“季公子不耐这些，又怎么会做下这么大的阵仗？”阮灵瑛一脸的好奇，“灵瑛也不喜欢，所以直接找到了这里。季兄到不如学学我呢！”她嘴上到是说得快，可一说完，眼底立时便有了悔意。
想来是怕她揭穿她的身份。
季颜只是道：“有些事情便是不喜欢也要做，有些事情再喜欢也不能做。端看在你的眼里，什么更重要罢了。”突的九尾在她脑子里传了句话。她立时便了话头，看向几人：“几位若只是来看看，便请随意。若是有事，便找这里负责人吧。他叫赵义，家里房子倒了，无处安身，才到这里来帮忙。不管是赠衣赠粮，这里都来者不拒，若是阮公子之前谈的那事，他也可以做主。”季颜抱着九尾，不好对他们施礼，便只是点了点头：“诸位自便，某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抱着九尾大步离去，留下四人却是面面相觑。尤其是三个小的，全都看着皇帝。只怕这位当了皇帝之后，就再没有人敢这么不给他面子了。此时他们全都好奇，这位会是什么反应。
结果这位，半点反应也无。
“朕，咳，正好饿了，我们也去领完粥尝尝。”皇帝只当没看到三人的视线，往领粥的地方走去。
“这如何使得。”四皇子连忙劝阻。
“是啊，父，父亲，云来客栈离这里不远，不如……”
“如何使不得？”皇帝摆了摆手：“旁人靠着这一粥活命，我只喝一顿，又如何不能？况且，不喝一碗，如何知道，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与他们同餐一顿，尚可叫我心里舒服些。且记着，这些百姓能活下来，却是季彦之功。吾等却需更加勤勉才是！”
“孩儿领训。”四六两位皇子再说不出话来。至于阮灵瑛，此时却没有她说话的余地。
第168章
季颜一离开众人视线，便立刻幻影移形进了城。地点在城里她另一处宅子, 那宅子里空无一人, 专让她离开时，或是幻影移形所备的落脚点。宅子里施了麻瓜驱逐咒, 正常人绝对不会查到这里来。
从宅子里出来，快速穿行的巷子里。很快就来到九尾所说的地方, 那是一个破败的民居，木栅的围栏, 这里住着一对母女，她们的丈夫（父亲）跟九尾交易，助她们度过这个冬天。
本来挺简单的一个交易, 她们有宅子, 有手艺。日子本来就不太难过。她再支助点米粮布碳，过这个冬天绝对没有问题。
可谁也没想到, 这家的女儿居然会是个不安份的。
这种不安份古来有之，但谁也想不到, 这样的品性会出现在一个妙龄少女身上。
该少女名为柔儿，其母王氏，其父姓郭, 今年十六。分明还未长成，身量却已长开。郭父夏日里亡故，留下母女相依为命，很放心不下，化为魂魄守在一侧。碰到九尾, 看到妻女生活艰难，眼看就活不下去了，这才做了交易。
因为她们母女都是女子，季颜将她们放在第一等紧急的人里，早在五天前，就给她们送了米面和棉衣。数量之多，足够她们母女吃到明年夏天。
可谁知道，那郭柔小小年纪，却已有了相好的。那相好的有一张会哄人的巧嘴，却没什么本事。知道她家突然有了粮食，便把人哄了去。结果这小姑娘愣是不管不顾，将这人招回了家。把王氏气卧病在床，她却跟那相好的睡了一屋。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那相好的早已有妻有子。将这郭柔睡了之后，第二天就把妻儿接了过来。那妻子虽然管不住这男人，却拿起了大妇的款。令她立妾礼，连着王氏都被逼拖着病体起身，要侍候他们一家三口……
王氏气得当场吐血，昏死过去。
如今已是进气没有出气多。
季颜是隐了身形到的现场，郭柔此时正跟那男人的妻子撕扯，两人都像泼妇一般，头发杂乱，脸上血拗子一道道的，扭扯着翻滚在地。
“九尾，这任务没法做了。”任务对象自己作死，她能有什么办法？
【……】九尾也是无语：【我问问那个郭老头吧。】
季颜的视线落在那个郭柔的身上，之前送东西时，她并没有出面，只是半夜过来将东西放下，人就走了。这算是她第一次见到这小姑娘，一看之后不由微讶，这小姑娘居然是个剧情人物。身上虽然气运不多，却也绝不是什么路人甲的角色，在剧情中，应该占不少比例。
将书前后又翻了一遍，才终于找到对应的人物。
却原来这小姑娘将来会成女主孩子的乳母之一啊！女主不愧是穿越人士，第一胎就是龙凤胎，光乳母就请了八个，她是其中之一。且后来因为其他乳母多少总要出点事，她这个无牵无挂的，反而成了女主的心腹之一。侍候好未来太子，未来皇帝之后，她虽然是奴身，后来被她儿子接回家中荣养，大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对于她的背景，则是简单几句，父母双亡，夫君身故，只留下个遗腹子。怀孕时被女主相救，生下孩子之后，没多久女主就生产。刚好之前女主孩子的乳母出了事，她便应急顶上。一顶上，便成了正式的乳母。只从这里看，她的运道着实不坏。
可此，她实在不喜欢这个小姑娘。方方面面都不喜欢……但是，她身为外来者，可以不喜欢任何人，却不能替谁做决定。救人时自然一片善心，可要惩罚谁的时候，她却从不觉得自己有立场。哪怕她现在恨不能一巴掌拍死她，却也什么都不能做，谁让她不是她爹妈呢！
因此，她在等，等九尾跟郭老头商量的结果。
任务不是一成不变，就是不变也并非没有空子可钻。同样是任务，做到什么程度，却也是有讲究的。反正，谁也管不着她不喜欢一个人。
【宿主，郭老头修改任务标准，救治王氏，让她能活下来，老有所养，忘记这个女儿。郭柔只要她活过这个冬天就行。】
季颜一听这话，先快速给郭王氏嘴里塞了颗药丸，手指在她身上轻点，直接点昏了她，旁的不管，先把她这条命保下来再说。然后才问：“交易对象追加代价了？”虽是疑问，可语气却十分肯定。九尾从不是个善良的系统。
【宿主说得没错，虽然一般的东西带着算是累赘，不过这次的东西，宿主一定会喜欢的。】
“是什么？”季颜一边想着要如何将这王氏带走，一边一心二用的跟九尾说话。只是话音才落，突的就想到一个东西：“难道是九转大还丹的药方？”
【恭喜宿主，你猜对了，可惜没有奖。】
季颜失笑，那药方便是最好的奖励。这东西，在原来的情节里也有出现过。原来那郭老头祖上曾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机缘巧合下，得了少林圣药九转大还丹的药方。至于这机缘巧合到底怎么个巧合法就不必深究了，重要的是，郭家祖上得了药方，也研究过，还配制了一些药出来。那药吃了，延年益寿，让人身强体壮。尤其是对男子，效果惊人。
然尔，这些药并不是真正的九转大还丹，药效虽然惊人，可副作用也不少。比如，郭家本来还是族人众多，子嗣繁荣的一个大家族。虽说不是什么富贵大家，家族中也没什么出名的人物，可也有人口几百，自成一村。但在郭家得到九转大还丹之后，人口却越来越少。这个年代都是多子多福，从不知节育是什么。原来一家多少都有三五个孩子，多的七八个也是有的。可慢慢的，郭家所生的孩子一代比一代少。从平均五六个，到三五个，后来到两三个，有的药吃的多的，竟只剩一个。
郭家的人一看这情况，心都凉了。
可据最开始找来药方的人，都过去几代人了。就是再怨也是无可奈何。只能一起停了药……且警告诉众人，此药不能再用。并想了办法，多多纳妾，不图旁的，就只为子嗣。
就算如此，依旧未能改变大势。又过一两代，很多郭家男丁都只是一个孩子，有的已经绝了后。又过一两代，又断了一些。到了郭柔太祖辈，整个郭家，就只剩下这么一家子了。
郭家太祖发了笔财，带着一家子搬出来。娶妻纳妾，最终也只留下这一脉下来。
而九转大还丹却并未用尽。只是对后人的说法是，药过于稀少珍贵，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拿出来使用。
可之前他们这一支虽然没再恶化到直接绝嗣，可一代代也只有一个孩子。
后来郭老头及王氏死了，仅剩的一丸药就到了郭柔手里。待她当了女主儿子的乳母之后，有一次未来太子被人害重伤，几乎就要咽了气，她便将这药拿了出来。
到是女主想的多一些，又从她嘴里套话，将药方给得了去。献给了皇帝，使得当时还是四皇子的朱子钰在皇帝心中地位更上一层楼。成就他们夫妻的登天之路。
“麻瓜驱逐咒。”季颜对着房间施展了一个魔咒。不过两分钟，屋里除了昏迷的王氏外，所有人都有了不得有离开的理由，一起离开。除了被季颜刻意留下的郭柔。
此时旁人都走了个干净，郭柔也终于发现了母亲的苦难，扑上来就哭。
季颜直接一个昏睡咒下去，将她丢到一边。先是一忘皆空，让王氏忘记还有个女儿的事实。又将郭家留下的大还丹，以及药方走。至于那些米粮，她却没有带走。
带着王氏幻影移形，回到她的私宅里。
本来屋里空荡荡的，可巧她空间里有之前准备往外送的米粮和棉袍棉被，全都摆上，将人安置好。又喂了颗药，却并没有让她醒来。
得了别人大好处，自然要将她照顾好一些。
“九尾，任务对象里有没有适合养的孤儿？最好是姓郭的。若是有，我想让王氏养着，两边就都照顾上了。你再跟交易对象商量一声……想来，他们都不会不愿意。”
【宿主稍等。真的有……两个孩子，亲兄弟，一个九岁，一个六岁。我将他们的资料给你，我再去跟两个魂商量一下。】
说是商量，但她知道这事儿没跑了。于是干脆将两个孩子的资料直接给王氏的记忆里镶进去。如今她这记忆，便是她依旧有夫，却无女而只有两个孩子。到是正好，将她失去的女儿的记忆空白填补齐全。
【宿主，好了。】不过片刻的功夫，九尾就将事情谈妥了。
“报地点，我去把人接过来。”
这次接人，自然不能再隐了身形，把人偷了就走。而是换成了个忠厚老实的中年男子模样，驾了牛车过去。取信于两个孩子特别容易，因为九尾从两个孩子的长辈那里得了些话语，借了他们父亲的一个长辈的名义，很容易就让两个小孩子信了她。他们家中亦无任何需带走的物件，直接带着两个孩子上了车。
在路上时，就将王氏的情况跟他们说了。直言：“王氏遭了难，受了刺激。却记着自己有两个孩子，只是她并不曾见过你们，因此，到时她待你们必无不好，反而会好到极点。只是却怕是不熟悉你们的情况，你们无需担心，更不必介怀。她会养育你们成人，你们也需侍奉她终老。你们不必改姓，也不必多做旁。”
“是。”两个小子忐忑不安，却乖巧应是。
两个小家伙形象很是一般，头发脏兮兮的结成一块，黑黑瘦瘦，脏兮兮的，身上一股子味，怕是几个月没见水了。脸上满是龟裂，嘴唇一开口便出血。季颜到不厌他们，只是在路上看到有澡堂子时，将他们带了去，拜托澡堂子里的小二帮忙，把两人好生洗了一回，又给他们买了新衣，涣然一新之后，才带着他们去了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