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走错路 第三十九章 苦果

.

陆洐之本想直接回家,却发现自己有重要文件没拿,只得掉头回办公室一趟。

正值新官上路期间,办公室里灯火通明,人员二十四小时轮班待机,处理各种突发情况,有个立委注意到陆洐之,一见他青紫的脸便惊呼:「你怎麽了」

「遇上了一点意外。」陆洐之苦笑,但嘴角一扯,脸就发疼,乔可南到底力气不小。

「是哦总之这段期间你小心点,千万别出任何意外,有点风吹草动都很致命,挨过这阵子,就没事了。」那立委表情很紧张,自然不是紧张陆洐之的伤势。「小心别对往後选票有影响。」

「嗯,我知道。」陆洐之应声,没多耽搁,从自己的办公室取了文件就走。

他搭上车,自从来到这里,他听到最多的两个字就是选票。

选票选票选票搞得他听到这两个字,就一阵作呕。

陆洐之发动车子,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这是在干麽又不是二十几岁的愤青,在决心要走这条路时,不是早该觉悟了

陆洐之回到了家。

房子里很空,他分明已经习惯,此时却有点儿难挨。

他开了电视,坐在沙发上,脸颊的伤势必得处理,可他居然舍不得。

尤其想到一小时前,自己重新接触到的那人的味道,陆洐之舔了舔唇,在这一刻,他万分眷恋,无法摆脱。

以致分明不该,他仍那般做了。

他一直都有准备,自己将来是要从政的。

为了巩固势力,必须跟自己不爱的女人结婚,这作法很卑鄙,他不否认,所以并不打算拉人下水,最多就是在那之前,与人保持只不爱的关系。

他有固定的友,多数受不了他的冷漠离开,去者不留是他最大原则,可他遇到了乔可南他太温暖,充满吸引,如冬天里的一杯热茶,腾腾热气,鲜活得让他这长年茕茕独立於冰原上的人无法抵御,渴望亲近。

陆洐之曾以为他对他的兴趣,建立在那被自己彻底开发过的体上──一开始的确如此,之後却慢慢变了调,他数度想悬崖勒马,始终没法成功。

因为他也是个人,心头空荡荡的日子,换了谁都不好过。

乔可南喜欢他,他从不说,但陆洐之知道。

而自己也是喜欢的。

他觉得他挺没资格说这两个字,喜欢啊,爱的,总归是一份太瑰丽的情感,他不配拥有,偏又没法找到其他词汇替代。自己这辈子从来都是细细计较著利益,拿捏得失,运筹帷幄,却唯独在青年的事情上出了岔,他计画在离开前替那人布置好出路,这令与他相识多年的宇文博非常意外:「这不像你的风格。」

陆洐之闻言苦笑: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因为自己千算万算,就是漏算了他对青年的依恋程度。

依恋到该分手却分不了,藕断丝连、苟延残喘,一句「结束吧」谁都讲不出口,只能寄望体分割。他为此加快自己从政脚步,纠缠的感情却无论如何都没法割舍分离。

後来在街上偶遇前友搭讪,陆洐之想的是:也许换一个人试试,自己就能从名为乔可南的迷障中走出来,还给那人该有的乾净生活。

他一般不会把一夜情对象带回家,但对方曾在他家里做过,要求想去,陆洐之没拒绝,毕竟乔可南从没主动来过他家就唯独那次,就那一次,在青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时,陆洐之浑身就像泡进冷水里,首度有了做错事情的狼狈感。

两人分手是迟早的事,却没想过是这样一个结局。

苏沛事件对乔可南造成的影响是隐的,那就像一个瘤,蓄积在他体内,不发作的时候没感觉,发作的时候很疼。陆洐之知道,所以想:如果要分手,一定要用一个确切明白的方式。

这是他唯一能给那人的,一份诚信。

不料一步错步步错。

暌违多月,在接到青年的电话时,他凌乱极了,慌张如被逮到错事的孩童,第一时间只想解释: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没跟别人纠缠不清。章茗雨我们是协议好的,我不爱她、她不爱我,情人节求婚,仅仅是给媒体的一个美好说法。

但最终,他没讲出口。

何必呢他已经自私地害了那人,在这时说这些话,只是让彼此益加牵扯不清,乔可南更不会为此好过多少。既然自己从头到尾都不是好人,就别妄想漂白,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连他都觉得吃相难看。

所以当晚,他克制了自己的冲动,没真去找他。

直到隔天随同章世国下南部,半路接到宇文博来电:「你劝劝那小子吧他忽然说要离职,这是怎麽了」

他一听,登时傻了,心里头阵阵抓挠,难受得很,恨不得奔回台北,摇醒那人:你就不能好好地过,让我安安心

他接受了宇文博做说客的要求,打了很多通电话,青年铁了心不接,三天後他先章世国一步赶回,心里想的是不论如何,他都得见他一面。

见了以後却发现,乔可南比他还清醒。

他很清醒,清醒得明白自己在做什麽──从头到尾不清醒的是他。他被乔可南诘问至无语,结果连一句抱歉都没讲出口因为青年本不屑,而他也没这个权力,在一遍遍的伤害以後,还妄想搏得对方的原谅。

他甚至搞砸了。

为了那份盲目的冲动。

於是,乔可南彻底恶心他了。

电视机的声音空虚地回盪,陆洐之把发疼的脸疲惫地埋入掌心,恨透这般无能为力的滋味随即,他眼眶一疼,注意到自己灰色的西装裤裤襬,有几点腥红色的痕迹,很是惹目。

男人仔细一瞧,瞬间惊愕──是血。

那鲜豔的红尚未乾透,陆洐之几乎能肯定自己是何时沾上的青年受伤了。

这念头如雷电一般,窜进脑里,陆洐之脸色苍白,瞬间不管不顾地起身,可直到手碰上大门门把,他被金属的冰冷狠狠刺了一下──那个人受的伤,何止於此。

真正的伤,在他心里,在他的灵魂里。

还是自己一道一道,凌迟上去的。

陆洐之转身,颓然把自己扔在沙发上。

如同对待一块破物。

他想说:对不起,我其实并不想伤害你。

他嘴角扯出一抹嘲讽又苦涩的笑来,这分明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苦果,他该亲尝,陆洐之却发现,自己比想像中的还无法承受。

可是,他必须得将之咽下。

伴随那份悔恨苦痛一起。

.